在楚國的議事廳裡,楚懷王正為著西周君以高規格迎接秦的丞相樗里疾,感到莫名的憤怒。
「西周可真是個牆頭草,一個小小的丞相竟用國賓的規格迎接,老子上回去西周,也沒有這麼風光!」楚懷王氣呼呼地說。其實西周也沒特別禮遇樗里疾,一個百乘之姿的使節團,本來就該高規格款待,但心眼小的楚懷王,想藉題發揮,為此西周特別派游騰向懷王報告。
「是呀,好歹咱們楚國也是個千乘大國,沒有比秦國卑微呀!」楚懷王身旁的幕僚也幫腔消遣游騰。
「莫非,下回咱們是否也要派出上千的戰車,才能讓你們大王另眼相看呀!」楚懷王身旁的幕僚,在得理不饒人之餘,又以恐嚇的口吻給游騰一個下馬威。通常,在談判時,對手的走狗總是會替主子先吠幾句,不過,會吠的狗基本上不會咬人,深知此一道理的游騰,自是對此一外交辭令沒放在心裡,但仍要給主人一個面子。
「只要是楚國的使者來訪,就算是輕車從簡,我們也是會高規格接待,貴國使者的拜訪如同懷王親臨,西周絕不會怠慢!」游騰先給楚懷王戴個高帽,也讓身旁的狗閉嘴。
「哼,你們……」這幕僚仍想抬槓,但楚懷王伸手示意毋需多言,開場的下馬威有達到效果即可。
「其實我們是以歡迎之名,行監視之實,大王,您多慮了。」游騰向楚懷王解釋事件並非如表面所示,暗示楚懷王疑心生暗鬼,但深黯辭令的游騰話說得十分漂亮,且用「慮」字代替「疑」字,他的應對比那位幕僚來得有技巧多了。
「喔,原來這事還真不單純呀,那真要請游大人好好地解釋一下。」楚懷王心想這傢伙怎會那麼會掰,回應語氣充滿著懷疑,準備仔仔細細地聽游騰解釋,以便從中挑出矛頓之處。
游騰此行的目的就是來胡說八道的,反正騙死人不用償命,所以,來談判前早沙盤推演各種情況,游騰毋需從楚懷王的口音變化,推估對方的心思,因為他自己也不信自己說的鬼話!
「當年晉國的智伯為了侵略仇由國,以贈送大鐘維繫國誼之由,順理成章地派部隊護送,仇由國沒料到智伯會來陰的,疏於防範的下場就是亡國。這事,大王該有印象吧。」游騰慢條斯理地敘述智伯的事蹟。游騰怕說得太快,會讓懷王以為是心虛,且透過事實的慢慢陳述,也可以讓充滿敵意心防的懷王,產生自我意識認知錯誤的心理。
「這事各國皆知,但跟你們這次事件有啥關聯?」要挑毛病的楚懷王,突然接收到游騰的歷史事件敘述,頓時腦袋的思維被卡住了,因為這是真實的事件,沒有什麼好挑錯誤的,且似乎與西周厚待樗里疾之事,風馬牛不相及,這一想,就中了游騰的套。
「當然有關。」游騰故意賣起關子想藉此誘導懷王思維。
「請大王容我再舉一例。」游騰沒說理由,反另起一個話題,不等懷王裁示就自顧自地說。
「之前齊桓公說要跟楚國宣戰一事,不知大王還有印象嗎。」游騰又舉一個過往的歷史事件。
「當然記得,為迎接這個勁敵,我們還精銳盡出,準備讓他鍛羽而歸,沒想到他是聲東擊西,目的在於消滅蔡國,害我們白忙一場,齊桓公要是真來找麻煩,恐怕早成戰場冤魂。」說到自家的事,懷王說得口沫橫飛,反正沒發生的事,任憑大家事後諸葛。游騰看懷王說得欲罷不能,知道兩個真實故事起了作用,因為人在有戒心時,最容易拿放大鏡檢視,所以在接連檢視沒有疑義的事情後,就會混淆自我意識,這時,就是進行「置入行銷」最好時機。
「有野心的惡人,最愛趁人鬆懈時,趁其不備地豪取強奪。」游騰先為前面的故事下了結論。
「恩,沒錯,齊桓公那個老賊就是最好證明。」懷王心有戚戚焉地說。這時的楚懷王找碴的防禦心,已快被游騰磨光了。
「但秦國與前面兩者相比,陰狠度有過之而無不及,相信三歲小孩都會認同我的說法。」游騰又再次誘導懷王,語末還以三歲小孩與之相比,開啟懷王「我沒有比小孩笨」的潛意識,這時,懷王認為西周厚待樗里疾的成見,已被自己完全推翻。
「我們也是殷鑑不遠,怕秦國來陰的,才想出以龐大軍禮相迎的方式,以歡迎之名行監視之實,大王若有到現場,就會察覺迎賓的部隊前持長戈後攜強弩,若樗里疾有所蠢動,就可以先發制人之勢予以殲滅。」原來游騰兜這麼大的圈子,就是要讓懷王產生「同理可證」的心理。
「恩,對付秦國一定要用小人之心,哈哈。」懷王開心的說。人其實是最怕自我否定的,當懷王發現自己多疑會錯意,原來都是秦國耍詐,自然就不會否定自己,心理機制就會主動跳到挺西周的一邊。
「感謝大王明察秋毫。」游騰恭敬的說。游騰故意說這句馬屁話,是藉以讓懷王產生我們是一國的心理,且把好處讓給上位者,向是生存的不二法門,這樣一來,懷王旁邊的狗可就難以見縫插針,因為咬了游騰就是等於咬了主子楚懷王一口!
西周的一場災難,就在游騰的「置入行銷」中化險為夷。(故事:秦令樗里疾以車百乘入周/西周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