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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夢裡鷄啼知多少
2015/04/20 02:17:09瀏覽625|回應1|推薦51



夢裡鷄啼知多少

1. 英雄一去豪華盡

趁著還記著個六七成,我今日趕緊就將「小畢的故事」說一說──不不,「小祖的故事」說說。當年,小祖和我住同所村子,念同間中學校,同樣的呆頭呆腦,和村里幾個同齡的男孩同樣不讀書,卻全只是愛淘氣。學校下了課不是成幫結夥村內偷香腸,村外挖蕃薯,隨後蹲河堤上烤它個半生不熟、黑漆巴烏地狼吞虎嚥──不然就逃學彈子房裏混個一下午。

小祖渾渾噩噩幾年,一日清晨讓隔鄰養的一隻雄雞從夢中啼起,半醒半睡中,忽然頓悟,他坐床沿,思想了會,猛起身廚房裏冷水抹了把臉,靜悄悄推開大門,逕往村後小山上跑步去了。彼時穹頂晨星閃閃爍爍,殘月一彎欲落未落,約一小時後,他氣喘吁吁跑回家來,老天方翻出魚白肚子,村子東邊地平線上,依然太陽還沒透出點要露面的訊息。

自那日起,小祖不再蹲河堤上狼吞虎嚥黑漆巴烏的半熟香腸和地瓜,也不逃學打彈子。每日雞鳴即起,村後山坡勤練cross country(越野賽跑),白天課堂內認真學習,晚間家庭複習再不讓自個兒嘴角流涎打瞌沖。他初邀我晨跑,也曾隨他上山兩回,卻我哪有這份毅力,又嫌衣服鞋襪沾了露水濕漉漉難受,藉故就作了臨陣逃兵。村外的阿琨老實,聽了他三言兩語,拉去作了我的後補。阿琨死心眼,倒是有始有終,和他跑了好多年的山坡地,直到兩人都進了軍校,才停了這聞雞鳴,cross country的越野賽跑活動。 

多年後,我與阿琨偶爾一次閒聊,問道:「小祖怎麼忽然起念晨跑?」
「我也好奇,提了多次,他閉嘴不說,只是對我直笑。」阿琨回道,「有天,我們都喝高了,大家就有些碎嘴。醺醺地他說,那日讓雞叫醒,仰面躺在房後頭老爹加蓋的違章小屋内床上,油毛氈屋頂颱風掀開了好大個窟窿,老爹拖宕著也不爬上去修葺整治,我瞧見一顆明星在那窟窿裏發亮。這光愈來愈明,不一會兒,顯現出了位全身發著光的天使,祂對我說:小祖,快起床,別睡懶覺,趁著早晨外頭空氣新鮮,好好把握鍛煉身體,將來為國家收復失土。」
我聽了不禁哈哈大笑:「阿琨,你和我講童話故事啊!」
阿琨端正坐姿,面色嚴肅,回道:「我原也和你一樣的念頭。我說,小祖,你是不是做夢啊?人初初睡醒時,昏昏沉沉,一時分不清楚是夢非夢,也是常有的事。學校裏那段時間,外國歷史課正授到『聖女貞德』這個題目。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一定是這個道理……」
「對對,你說得對極了,肯定是這個道理。」打斷阿琨的話,我應聲答道,心内不可能再贊同更多。
「不,不,小祖正色的對我說,這之前,好長時間──」阿琨擺擺手讓我停了話,他繼續敘道:「每個月總有三五次,天使一早讓雞啼喚醒我,重複說上那幾句同樣的話,直到……直到我一開始跑步,天使就再不顯身了。」

軍校畢業以後,小祖分發到了總部作個小叁謀,業務辦得十分光鮮漂亮,國家領導耳邊就有些小祖優秀的風聲。十年過去,領導應他再三請求,特別成立了個北伐挺進縱隊,任命他為上校司令,撥了他一千人,卻無槍無炮無糧無餉,使他自己敵後設法擴充發展。小祖率領了那一千人,坐上大船過江,開始了他一輩子夢寐以求收復失土的志向大業。船上,小祖望著對岸鬱鬱蒼蒼的故土,凝視腳下波濤洶湧的江水,對身邊的人說:「小祖如果不能光復國土,我就如同這船下的江水一樣,一去永不回來。」大家聽了這話全覺得很是悲壯。

小祖渡江北伐,東征西討,收復了幾處城池,不能長守,最終全又失了,志業終究不得圓滿,其中道理,世人有許多的理論說法,我全覺得大言惑眾,毫無抓住重點,實在原因我一心一意只是頑固認爲小祖和阿琨的cross country鍛煉並不實在。兩人晨跑的志心確實堅實,但兩人年輕,早上總睡不夠似的,起不來床。村里的雄雞擔負了叫醒他們的責任,卻一般短命,養養就落進了村民的五臟廟內,要不讓人閹了,再不能昂首啼鳴。兩人雖也積資各買了個同型號的小鬧鐘收音機,那收音閙鐘牢靠,按時鈴聲大作,但國家經濟正在發展,電力嚴重不足,各村里輪流供電,這鐘鬧得不成規矩──小祖和阿琨經常睡過了頭,誤了鍛鍊。三日打魚,兩日曬網的上山跑步,小祖的復國大業如此這般的功虧一簣。

「英雄一去豪華盡,惟有青山似洛中」。小祖鬱鬱不歡,壯年死後,國內再沒人提北伐這檔費勁不討好的芝麻綠豆事,還總嫌他惹事生非,盡作虛功。我們這些老鄰居老同學老世交老戰友費了點力,收集部分他的遺物,將村里的舊會議室修改成了他的紀念博物館。天氣好的時候,仍記著他且以他為傲的村裡幾個老傢伙,不約而同搬張破藤椅在紀念館前的大芒果樹下閒坐,說說小祖的舊事。日子天天過著,歲月敲打下,村子破落地不成模樣;大芒果樹下坐得人逐漸稀少,思想且愈發顢頇;世上的人早唾棄了我們,唾棄了小祖,唾棄了小祖曾為他們作過的那些破事。村內近來奇怪倒是多了許多陌生人,小巷子內穿東走西,專尋村裏那幾個毛頭小子破舊屋牆上畫得紅紅綠綠的彩繪,見著那順眼的,舉了照相機瞎拍。路過小祖的黑洞洞紀念館,看也不看一眼,卻就過去了,難得有一兩個進了館內,轉上一圈,打打笑笑很快地出了門,毫不留戀直直就走遠了。

「如果當年村民嘴饞少個一兩分,刀下留隻雄雞,小祖練跑練得實在,今日情況會不會大不一樣?」坐芒果樹下,我一雙昏花老眼常瞧著不遠竹籬笆旁南風輕拂搖擺的雞冠花,邊這麼自以爲是無聊地思索,邊不知不覺漸漸昏昏睡去。

2. 夢裡鷄啼知多少

村裡,一個揹包客,正將芒果樹下呼呼大睡的白髮蒼蒼老人,盡情地攝入相機裡。
「嗯,這幾張照得不錯,回去選一張好的上貼分享網友──標題就是『夢裡花落知多少?』吧!」。

那時,芒果樹上的知了一齊大聲的鳴唱著,著實的讓攝像的揹包客仰頭好好地觀察了一晌。而老人正作起夢,夢裏雄雞不停的報曉,叫醒了他、小祖及阿琨作一夥在山坡地上練那cross country跑步,三人滿身大汗淋漓,笑嘻嘻開心地同孩子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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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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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雲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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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5/22 03:14
我以前住的村子 ... 真正的眷村已經拆了,有彩繪的地方其實不在村裡
鈴聲(老老)(phnix) 於 2015-05-23 01:56 回覆:

老老道聽塗說, 還真沒看過這些藝術! 眷村是真流行這種圖畫嗎? 招徠旅客的目的何在? 實在想不明白! 好好的一個住宅區, 要變成觀光區幹啥? 還嫌得不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