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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2/16 21:37:57瀏覽344|回應0|推薦4 | |
什麼突擊檢查啊……用字這麼嚴肅。 我望著擱在書桌上的白紙,發怔好久好久。仍記得今天早晨,我起得比較晚,那時候張繼文已經不在家了。匆忙衝出房間要跟張繼文說拜拜的,當下只能對空無一人的家發呆,惆悵的正要走回房間,才瞥見客廳桌上有一張昨天前還沒有的白紙。 是張繼文留的紙,上面有他原子筆的字跡,不到好看,但頗端正的字跡。 才知道,昨天晚上是他抱我回房間,還跟我搶手中的東西。對了,我手中抱牢的是一個抱枕,原本放在客廳椅子上的抱枕。在不願被人搶走的情形下,抱枕居然跟我度過一個夜晚,我早晨看見手中抱的東西還小小的嚇了一跳。 還以為是我半夜夢遊到客廳挾持抱枕…… 「小怡,後面那家便利商店在徵工讀生,妳要不要去做做看?」午飯時間,我窩在房東太太家,坐在飯廳裡吃麵。今天的午餐是蔬菜拉麵。 「……我考慮看看。」夾麵的筷子頓時僵住,幾秒後才恢復吃麵的動作和速度。 每次說到打工,我還是忍不住想嘆氣,有點無奈。想要突破現狀,真的需要好多勇氣,和之後必須承受的艱辛。我會害怕,非常。如果不是房東先生言明在先,從這學期開始,以後的一切車費、午餐費都要自己負責,他不會再給一毛錢,連我們需要買的文具等,也一概不給。否則我不可能真的考慮打工賺錢。 其實我也不想伸手跟房東先生拿錢,我不是很遲鈍的,我當然看得出來房東生先總是一臉壓抑怒火的樣子,嘴裡嘮叨一堆生活經,被他念得我也不好受啊。 真的……我會考慮看看。 「詹學儒!你盛湯的時候給我把筷子拿下來。」學不乖。我麵吃到一半,見詹學儒將筷子平放在碗上盛湯,看得我心驚膽顫,好像碗隨時會掉下來將湯灑滿一桌。先前的鬱悶,早就消失無蹤。 「我知道啦,只是不小心忘記了。」什麼不小心,才不信。眼看他緩緩將筷子拿下來,再拿大湯匙舀湯,他舀的很不順手,非常。 「儒儒,拜託,你站這麼遠幹嘛?」是他怕湯會灑到他身上嗎?應該是我比較怕他把碗打翻灑到我衣服上吧……我還是先躲後面一點好了。 「小怡妳為什麼坐那麼遠?」 「我怕會被你的湯燙到。」最好不要。「詹學儒,不要喊我小怡,叫我姊姊。」沒大沒小,好像我年紀比他小,我們至少還差十歲。我記得他小時候就喊我小怡,從他第一聲叫我的時候,可能是聽房東太太和房東先生也這樣叫我,不知不覺習慣了。 「可是我習慣叫妳小怡耶。」他無辜的眨著眼睛,假笑的咧開嘴巴。 「叫我姊姊!」 「不要。」他丟給我一個很天真的笑臉,假的,匆忙遛回客廳,看他的卡通。 這小孩真是說不聽……算了,反正我也習慣,懶得糾正他了。我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心想,真不知道該生氣還是一笑置之。 十五分鐘之後,我把洗好的碗筷端到烘碗機,轉扭的部分長年露出金屬的銀色,我用鐵櫃抽屜裡的鉗子扭動三十度,大功告成。房東太太家有很多十多年的「古物」,小地方壞掉但還能正常運作的東西多不勝數,烘碗機是其中一樣。 就跟房東先生平時唸得生活經一樣,人要勤勞刻苦,不要喜新厭舊,節儉更奉為我們家的真諦。 我從小聽到大,不膩都不行。 「儒儒,你暑假作業寫多少了?」看他懶骨頭的癱在椅子上,整個側過身子斜眼看旁邊的電視,我忍不住好奇的提問。 「唔……一半。」沒看我,他還是繼續看他的電視。 「那還好。」我以為他都沒寫。 「妳想多了,小怡。」房東太太爆笑出來突然插進一句話。我狐疑的轉頭看她,「他只寫暑假作業中『第一回』的『一半』。」 啊……完全就是不長進的小孩!偷懶偷的比誰都大。 拿近詹學儒的暑假作業,我隨意翻看幾面,果然除了印刷文字是黑色的之外,答案皆空。瀏覽著小學的作業,我有種回到過去的錯覺。雖然現在和我以前的暑假作業已經變得完全不一樣,但文字用詞,可愛插圖,幾乎是單純到純白如雪,不加任何佐料,讓我有點感慨。 翻到其中一面,某一回上面是有關歌曲、音樂的題目,我驀然回想起小時候常彈的電子琴,和第一首無師自通的兩手合奏:小星星。 放下暑假作業,我緩慢踱步到大房間,關上連接客廳的房門,露出一直置放在不起眼角落的電子琴。上頭蓋了一張白色布料,灰塵清晰可見。小心拉開白布,好久不見的電子琴印入我眼簾,我興奮的找插頭插座,懷念的彈起小星星。 詹學儒突然跑進來,站在我身側打量,不說話。 聽到琴聲的時候,我好高興,有點像是,找到另一項目標欣喜和滿足的心情。 「這首我有聽過。」詹學儒睜大眼睛,不可思議的說。 「廢話。」國小應該都有教過小星星吧。我又接下去彈第二首,春神來了……其實太久沒彈,大部分的音符早已經忘記在什麼位置上,只好一個鍵一個鍵的按,慢慢聽出正確的音。 「so so so so so si do do si si……」我邊唱邊彈,依稀記得這段副歌的段落,不記得怎麼唱,只知道這是在小星星之後,看同學彈,聽久才會。這真的是一場很遙遠的夢了。 綠柚子也是,聽同學彈才會,當時根本不知道曲名是什麼,可是卻彈得很上手。 那已經是……國小的事情了。 五月天知足的和絃鈴聲,混合在我的琴聲裡,停下雙手,我跑過去接手機。螢幕上有敏芹的照片,和她的名字。 「彩怡──」甫接通,她一聲長叫,哀怨的喊我名字,快起雞皮疙瘩了。「好煩好煩好煩喔,我找不到打工啦,唉喲。」 「……我也還沒找到啊。」 「我跟妳說,我前幾天有去便利商店打工喔,一天,我只有做一天!」頓了頓,我應一聲她又接下去講,「我去的第一天,那個店長就什麼事都丟給我做,然後去倉庫補個東西,那個箱子還要從最上面開始搬到最下面,累死了,根本就在整我嘛。」 「……是喔。」我無言的勉強擠出兩個字。 「還有最過分的,那個店長居然要我超時工作,還不給我加班費耶!妳說過不過分!」 「便利商店工讀都是這樣……」這應該很合理吧。 「我不管我不管啦!反正我就是不做了。他還要我簽一年約,我才不簽咧,我又不是那麼容易上當。」 「……是喔,那妳再找別的工讀好了。」 「我也這樣覺得。」 她抱怨完之後,又不經意講到和妹妹冷戰的事情,我要安撫她又要安撫自己,很累。當她總算對我說拜拜掛上電話的時候,我覺得世界一下子從黑白變成彩色。 她們什麼時候才要和好? 跟詹學儒邊吵鬧邊彈琴的過一下午,吃完晚飯後回到家,我望著手機,出神的想起早上張繼文留給我的那些話。他自己說我可以打電話給他,突擊檢查的。 雖然如此,我還是很猶豫,非常。 半晌,我揚起笑容,呼溜的轉轉眼珠子,下定決心撥出他的電話號碼,來電鈴環繞我耳際,才沒多久就接通了。 「喂?」 「……」我說不出話,笑容僵掉緩緩卸下。不是張繼文的聲音,是誰? 「莫名其妙,打電話來又不說話!」是女生的聲音,「我不管你是誰,總之繼文現在很忙,沒空跟你講電話。就這樣。」電話被掛斷。 我很震驚,也很落寞。今晚,注定是一個失眠的夜晚嗎? 是的,我徹底失眠了。
『……喔,我什麼都沒看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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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