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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1/19 22:59:22瀏覽506|回應0|推薦3 | |
(臥虎藏龍‧劇照) 現在,我要寫一部經典。這部經典的產生,來自前一部經典的摧毀。為了渡引,我寫出兩萬字左右的經典,最後卻不得不摧毀這部經典,因為這裡面的內容太不尋常,無法被世人理解,它不是人間的語言,而是道境內的語言,由於其本質就不是語言能傳遞,當我不得不拿語言來描繪某種意象,意象描繪完畢,渡引獲得鏡照,文字自然就該被摧毀了…… 這個過程純粹只是意念的來往對應,膠著於世情的人很難經驗,這讓我想起張藝謀導演的電影「英雄」,有個喚做「無名」的劍客,他身為已被滅亡的趙國人,想要替祖國報仇,而去刺殺暴虐的秦王,秦王正在懸賞同想刺殺他的劍客「長空」,無名想跟長空要他的命,藉此獲得能與秦王面對面的機會,趁其不備而行刺,特地去見長空。他們彼此什麼話都沒說,卻先是透過劍術的過招,無名讓長空明白他是能行刺秦王的高手,接著兩人連劍都不比了,兩人各自站立著,一名老者在外圍撫著古琴,伴著幽雅的琴聲,他們展開意念的對應,長空瞭解無名想要刺殺秦王,為成全他們共同的願望,他慨然捐出自己的命,讓無名透過意念打敗他,讓自己受重傷致死,並把他常用的兵器摧毀,讓無名帶去見秦王,這整個過程都是靠著意念的渡引,然而意念造就出事實,無名拿著長空斷掉的兵器,開始他的行刺大業…… 刺秦王的故事,已經過去了。我特別欣賞這個故事裡的犧牲,人與人因為心懷共同的理想,素昧平生卻信任彼此,而願意把命交出,這個犧牲竟然透過意念而被瞭解與成全!意念,真是神奇,讓長空願意摧毀自己的兵器,甚至願意摧毀自己的命,只希望換得理想的完成,自己不能完成,就把命交給他人,由他人帶著自己的命去完成,帶著長空的命進去秦宮的無名,心底當何其沈重! 摧毀,讓我再想起陽明先生。陽明先生曾經出奇兵四十三天就消滅明朝宗室南昌寧王朱辰濠的叛變,這個奇兵制勝的過程操作大量的心術,當時應變世局的權謀,不該留世免得亂人心術,因此,陽明先生就當著跟著他平亂的幾名弟子的面,把這批如何操作心術消滅宗室的詳細紀錄全部付火摧毀,很奇怪,陽明先生每個驚心動魄的場面,我都如曾經親身經歷般,腦海都有如烙印的畫面。 因此,看著正被火焚的檔案,我看著被紅光映照的陽明先生的臉龐,看著明明滅滅裡刻畫著他的堅毅與沈著,我寫著這幾行字。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沒有他的故事,就沒有我的故事,因此,我透過他的故事,寫出我的故事。我曾經寫的經典,同樣為著平亂,因平亂而生,因平亂而毀,我的心真是澈痛,然而,它的生毀都來自渡引,因此摧毀纔是自然,不毀,如何能有我的故事? 關於渡引,讓我想起曾經看過的電影「臥虎藏龍」,出身王府,生性驕慣卻身懷絕計的女孩玉蛟龍,偷取已想封劍的大俠李慕白的寶劍,李慕白追她而把寶劍奪回,玉蛟龍心有不甘,不斷與李慕白纏鬥,見她資質甚高,李慕白心想收她為弟子,幾度已出招制服她,李慕白不傷她性命,卻問她願不願意拜師,玉蛟龍抵死不服,李慕白就嘆口氣說:「不拜師,就沒有寶劍!」
玉蛟龍常見,李慕白難得。有幾個人,願意交出生命來教育人?如果不是身懷著道,誰人願意犧牲?李慕白的犧牲是為著道,而玉蛟龍的犧牲呢?同樣是為著道,只是她尚不瞭解道的究竟,她只有拿自己的命,去抵償對道的輕慢。當我把曾經寫的經典全部摧毀,我會想著李慕白奮不顧身的渡引,因為我正做著同樣的舉措,我不計毀譽,只希望能交出身懷的道,當李慕白說:「不拜師,就沒有寶劍!」我會想跟我的弟子說:「你的劍,當你拜師後,纔會鑄出來!」 劍,究竟是我的經典,還是我的教育?我毀掉我的經典,如同李慕白拋出他的寶劍,然而,當寶劍丟進深潭再不見天日,新的寶劍纔能再被鑄出,展露其無比的鋒芒!李慕白失去他的寶劍,甚至丟掉他的性命,都沒有換得他的弟子,我毀掉我的經典,這個經典裡,有我交出我的命的慘人紀錄,能使我認的弟子明白我正欲傳道的心意嗎?長空交出他的命與兵器,李慕白交出他的命與寶劍,我交出我的命與經典,這些都是在辛苦著什麼? 正是一個更大我的理想啊!沒有這個理想,就不會有人願意犧牲。我的教育裡有血性,沒有鮮血的流柱,則教育根本就不曾發生。當我慨然動手毀掉自己的經典,先是錐心刺骨的痛的搥擊,接著有無比朗然的輕鬆,因為我徹底完成我的教育了,這個教育,使我殺掉人的業,包括殺掉我自己的業,中間的過程何需讓世人傷神,如同陽明先生的平亂紀錄,這只是在拿曲折的心術平亂,當然,裡面同樣有著極精彩燦爛的心性,人沒有通過風浪的錘鍊,豈能讀懂其幽? 在我經歷完這個大風大浪的渡引,我決定去廬山休息,好好沈澱我暫時消耗殆盡的精神。在台灣的廬山,跟在江西的廬山,在我的感覺裡完全一樣,我能明白蔣中正會把在台灣的廬山取名做廬山的原因,因為他去過江西的廬山,他知道這裡就該被稱做廬山。當霧飄過我的眼前,我很感慨想著我已經毀掉的寶劍,雖片段牢記著裡面的字,但,這把劍剩餘的骨骸,就讓它埋在廬山吧!而我,我該好好思索心學的前程,看著山看著雲,看著心底的雲與山……
這個古怪的道士,我姑且就稱他做「天池道人」好了。天池道人在與我相見的前晚,曾偷偷不斷繞著我的營帳不知在做什麼法,第二天,我專注看著他幫人作法完畢,他過來我面前,看著我的臉孔,就說:「你是天上派來的監護官,你銳利的眼睛,要來監護眾生,除暴安良!」我微笑著不說話,而他說完人就笑笑離開了。時間晃眼七年都要過去了,當時年輕的我,怎麼參得透天池道人半通半不通的靈性裡,說出來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然而,我對這裡是有很深的感情,我曾經不辭辛苦,每兩三個星期就通過中橫,往返著新竹與花蓮,如此持續兩年,中橫山裡的變化,我都有著如數家珍的感應。譬如早在集集大地震前幾個月,我就已經對時不時山石突然崩落的場景感覺怵目驚心,集集大地震後,政府宣布中橫封山,我就再沒有來過這裡了,直至今天纔回來廬山,而且,我是帶著對江西廬山的明白,回來台灣的廬山。這裡的景致,我不僅熟悉,而且在直視著山內的魂魄…… 因此,我會住在馬赫坡社,寫出幾首憑弔莫那魯道的詩。他是我僅有會景仰的「純種台灣人」,在這個人人自稱是台灣人的時空裡,我看不見幾個有膽有識的大人,我只有來到莫那魯道的故居,看著他曾經共同看過的雲與山,尤其這裡絕美的瀑布,憑弔著這個偉大的豪傑,憑弔著無人聲稱自己是台灣人,卻敢於為生存而流血的時空。莫那魯道歷經迫害劫後餘生的族人,都不見得能領會他那玉石俱焚的意志,而我明白著,只有豪傑纔能領會這種慷慨就義的蒼茫! 然而,廬山,究竟不是我悲悵情調的排解,更不是退隱。在江西的廬山,我醞釀出我的內聖架構,想出《盤古子》這部書;這幾天,在台灣的廬山,我竟然已經想通我的外王架構,想出整套陰陽五行來解釋政治制度的學說,我尚未準備公布這些內容,然而,我意外體會出廬山與我的精神,真有著某種神奇能量在孕育的牽繫,只要來廬山,透過我的沈潛,就會蹦發出觀念嶄新的突破,廬山啊廬山,我不是江西人,不是台灣人,我是神靈賜福給人間的廬山人…… 在廬山的山巔,我再度與心履相見。這回相見,她豪情萬千告訴我她將認真稱我為夫子,而我已獲得一個根器敏銳的弟子,我對她的渡引,將會使大道從此廣布在人間!我其實常常在「失去」弟子,有時通過曲折而驚險的山路,我就會意外再「獲得」弟子,弟子其實是夫子的心靈依靠,沒有弟子,則夫子有道如失依。住在盧山谷底的旅館裡,我腦海認真想著心履說的話。如果我的肉身還能給出什麼,當是讓世人明白,廬山,不是個幻景,而是個美麗的事實。 人間豈能無廬山?豈能只有兩座廬山而已? 就讓我這個廬山人,再度下山來說法!踏著輕快的步履,我懷著儒者無可救藥的樂觀,催發我的精神,燃爐再鑄一把絕世寶劍,送給有慧根能舞劍的人!心履請看!我的手揮舞,當為您招出萬千慷慨死難的英魂隨風歸來;我的眼掃過,當為您過濾世間渾沌名相背後深藏的至善;我的腳蒞臨,當為您震撼早已死寂不聞清音的山河,撫慰正受烈火焦烤哀嚎不已的子民。因為您願意認我,我當因愛您而高歌,歌聲將會傳給千千萬萬有覺識的生命,廬山當再有白鹿喜悅跳躍奔馳於山林,因為呼喚新的時空需要的夫子,已經復出…… 心學紀元六年四月十四日酉時,夫子下山寫于風城臥龍新野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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