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滋生於四月初的感懷，至今寫來，竟充滿了往事的塵埃。

那天，我們暫擱下幾近完成的新家整理工作，騎摩托車下山，回到位在市井的舊居，將幾乎搬空的房間打掃一番，整出半個客廳的N袋垃圾、幾十本打算寄放在網站販售的二手書，以及好幾箱準備捐給附近二手書店的舊書。

我們待在原本的書房。這裡留下了一張米米刮得傷痕累累的書桌，以及兩張電腦桌、一張成長椅；輔以沒有帶走的幾張回收紙、紙袋，以及可上網的smart phone，就足以完成所有的寄賣及打包作業。

果然很快完成，我們走出舊居，來到熟悉的市井，選了一家熟悉的北方麵食館，點了有點過量的午餐。飽餐一頓後，老婆說，她想去讓人洗個頭，大約要一個鐘頭，我可以去我們平常租漫畫、小說、DVD的那家店待著；我們在那裡的餘額還有兩百多元。

我聳聳肩，不置可否。後來，也真的去了，而且待了好一會兒，不過沒有真正坐下來看漫畫，而是一櫃一櫃地端詳瀏覽著，那是最後的巡禮，我知道，對充滿儀式性格的我來說，這是很必要的。

然後，我走出租書店，到隱身在早市水果攤之間的那家舊書店。書店裡一樣有一張可舒服看書的小沙發，以及一些座椅，但我沒有坐下，仍然像平常逛書店那樣地一櫃接著一櫃地抽幾本書出來翻翻，背後一直傳來店老闆有些老王賣瓜地跟某位仰慕者或朝聖者聊天的聲音，我沒有屏氣諦聽，只當成幕後的OS。

走出舊書店，突然我發現，已不能再承載更多離愁了（天啊，真情緒化），於是我回到舊居，遁入原書房所在，坐上米米淘汰的成長椅，用手機進入plurk，打算記下此刻閃過的某些隻字片語，但功敗垂成，最後只好開始玩遊戲殺時間，直到老婆打電話來：「我好了，你在哪裡？」

關上門，我很跳躍地聯想到羅大佑的歌詞：「告別的年代，分開的理由，終不須訴說出口。」這簡直有點過度渲染，不過，身為老編輯的我，很虔敬地呢喃道：「應該把『年代』改成『時刻』，『分開的理由』改成『再見的話語』。」

嘿，這根本是大改寫歌詞了嘛！騎上摩托車、載著老婆、準備發動、離情依依的那一刻，突然就這麼出現了這樣突兀的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