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薪酬收入和職位，我總是覺得不夠。對工作份量與難度，我總是游刃有餘。在「不足」與「有餘」之間，為什麼沒抓住一個平衡點？為什麼總是彼此衝突，無法相加相乘？

在與某個大幅加薪的機會錯過後，偶爾會遇到那位讓我失之交臂的關鍵人物，我總是有禮而冷淡地跟他頷首招呼，一副船過水無痕的模樣。其實，這件事也的確過了好久，但因為心裡頭一直有疙瘩，總覺得剛發生不久，傷口尚未癒合，還在痛。於是，我會很惡意地在與他擦肩而過的瞬間，迅速地比較起來：好啦，他的職位比較高、薪水比較高，但那是耍手段得來的，不是我要的；沒錯，雖然我的職位低、加薪也加很少，但我的頭髮濃密得多，而且腰桿挺得比他直。

這當然不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豁達，反而像是斷了機會的「敗部冠軍」在舔舐自己。但我不怎麼在意這件事，畢竟，這讓我馬上通體舒暢了起來。

在被迫離開只領了三個月的高薪工作後，我把相關人等的MSN全數封鎖，免得觸景傷情。這是我截至目前為止領過的最高薪，而且就我的位階而言，應該也是頂了。因此，儘管在事發後，看似瀟灑地對老婆說：「大概八字太輕，領不起這麼多錢吧。」但內心完全在淌血啊！於是，儘管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仍會假裝自己並沒有經歷這一段，那只是某段Alice in Wonderland，是夢境裡發生的故事。

這是一種遁逃，我知道。但面對向來「任性很多、勇氣很少」的自己，這是我取得「精神勝利」的方式。至少，我相信，對自己愈來愈誠實後，也會愈來愈釋懷。

在因任性而離開一個前景看好的職務後，直到現在，我仍不時處於追悔中。也許，是因為輾轉落腳在這個加了薪仍與之前有段差距的工作，這麼多年來，我時而閃過他們邀我歸隊的幻覺。也許，是因為深信自己可以做得更好，我有長達一年半的時間，都在挑前東家的毛病。也許，是覺得自己懷才不遇，我會不自覺地鑽起牛角尖，想說當年如果不走，現在也許就是「總字輩」或「長字輩」了。

這完全是跟自己過不去，我最後懂了。於是，我學會反向思考，想著自己因為離開那個工作，終於比老婆有餘裕成為兩個孩子的主要照顧者。於是，我學會另眼看事情，發現自己終於有餘裕書寫與閱讀，以及放空。

最不可思議的是，我竟然變得優雅起來。

在電影「馬利與我」中，老婆對老公說：「我真的受夠了，你老是想要你沒有的東西。」

我笑了起來。這就是不足與有餘無法和平共存的關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