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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8/18 01:16:25瀏覽379|回應0|推薦7 | |
對我來說,寫一個一點都不熟的人,滿難的。但我很想寫,因為就在與他稍嫌冷場的寥寥幾句對話中,心裡卻翻騰了很多想法。我想,應該要記錄下來。 那天,在前往沖繩的小飛機上,我驚訝地看到你就這麼走過來,你也很驚訝,但很快就調整成遇見故舊的熱絡笑臉。你很有效率地問:「來自助旅行?來幾天?跟家人一起嗎?」然後很周到地跟我老婆和孩子打招呼。接著,沒等我開口問,你就以同樣的效率說:「我跟大學棒球校友隊來這邊打棒球,下了飛機後還要搭船到另一個島,比你晚兩天回台北。」你說完後,跟我及家人再打過一輪招呼,便往機後走去。我很慶幸此時是在侷促的飛機上,而且還是登機時刻,這使得我毋須絞盡腦汁想些話題來聊。 我們全家坐的位子還滿前面,因此很快就下飛機了,我想應該不至於再遇到你,那樣尷尬的場面不致再現,我舒了一口氣。沒想到,通關時狀況頗多,出關後又因詢問與預約隔天行程而耽擱了不少時間,結果,我又看到你滿臉笑意地走來。 我只是沒話找話講地問:「還在打棒球啊?」卻恍然在你客套的表情中窺見了一絲真誠,你說:「是啊,除了打棒球以外,我什麼事都不想做啊。」我裝熟地哈哈笑道:「最好是什麼都不想做。」我知道你這十幾年其實作了滿多事的:出國念了兩個碩士、跟我們的學妹結婚、生了三個孩子、接下家業、因談生意而打起高爾夫、主辦了入學20週年的同學會……。 我們不熟,在大學時就不熟,雖然同系,不過你更像棒球系。因為沒混在一塊兒,我們的互動屈指可數,但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因為太幼稚,我反而記得很清楚。我記得你選法律輔系時,我隨口說「修這個如果考不到律師也沒用」時,你竟回答:「我只要知道強暴是告訴乃論就好了。」我向來討厭粗嘎,因而沒好氣地說:「你現在不就知道了,還修個鬼!」現在想來,也沒溫文到哪兒去。 我記得你跟我都選經濟學當通識課程,因為這位後來投入政界的教授真的很漂亮。不過你只修了一學期,因為沒想到這位美女教授治學嚴謹,經濟學也真的很難懂,非常不營養的通識學分。你在期末考時沒寫考卷,只寫了一行字,大意約略是「老師你真的很有氣質,但我完全聽不懂」。老師後來給了你致意性質的「一分」,你延後一年改修政治學。 我記得你開車上下學,有人在風雨長廊貼大字報,說應該禁止這些「家裡有錢」的學生開車進學校。你罕見地斂起嬉皮笑臉,很生氣地沿著山路一張張寫上「不爽叫你爸去搶銀行啊」……。我對這件事本身並沒有評論,但忽然了解生活富足的你,也許有著某種難以言說的壓力。 ……這些20歲上下時的過往,跟現在的你完全搭不上了。去年開同學會,出席的每個人都上去說說自己的現況,輪到你時,你甚至介紹起自家的生意來。我當時只覺得這個傢伙怎麼這樣粗俗浮躁,讓人不耐。 於是,我自作主張地想:你若不打棒球的話,恐怕連一點足堪辨識的痕跡都沒有了。因此,你才會說出「只想打棒球」的話。這是一個證明自己仍是Peter Pan,而且還待在Neverland的方法。 在這樣的妄自猜測中,我驀地驚覺到,也許需要證明的是我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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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