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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索英雄路2
2010/04/23 00:27:47瀏覽297|回應0|推薦1

一、家族的包袱

「飛將軍李廣自刎了!」消息從前線傳回長安城時,市街上的老百姓,其實跟李廣都沒有什麼大交情,卻幾乎沒有不動容的,因為這位征討匈奴的將領,雖然年紀大了,卻還是不減其颯爽的英氣,沒想到,最後竟會是這樣的悲劇收場!當然,對李家而言,這更是情何以堪的消息!尤其,在知道這位六十幾歲的老將軍竟然是因為「迷路」受責,不堪而自殺,就更為一生兵馬倥傯的老家長感到不值,也對皇室對待異姓將領的苛刻,充滿了一股怨懟之氣。

李廣的孫子,當時在皇宮當差的李陵,就是在舉家上下這樣憤怒的氛圍下,第一次體悟到身為李家子嗣的包袱,他知道自己注定跳脫不開,再不可能像以往一樣順著自己的意,過著自由自在的日子。

「我不甘心,父親一輩子戰功彪炳,卻始終無緣封侯,只因我們李家不是外戚!他的年紀這麼大了,還得忍受衛青、霍去病這兩個毛頭小子的囂張跋扈,最後還被逼死,我不甘心……。」李陵的三叔李敢,憤怒地說著。李陵知道,三叔個性向來衝動,又極敬重父親李廣,必不能承受這樣不公平的待遇,恐怕,就要出大亂子了……

他雖然悲痛,卻知道這個時候必須冷靜,否則,還能怎麼樣呢?祖父一定知道他如果不當場自刎,恐怕回到京師、面對官吏問罪,會更加難堪!……生氣在此時,顯得多麼無謂!但他不能跟叔父說什麼。李陵父親李當戶早死,他是由母親兼代父職帶大的。對他而言,除了極盡孝道報答母親的生養劬勞外,對教育他成為男兒漢的祖父李廣、叔父李敢,他除了敬重,還是敬重。如今祖父已死,叔父就是唯一的父執輩,他斷不能僭越禮份,教叔父如何調適心情。

諷刺的是,隨霍去病征討匈奴的李敢,反而受封為關內侯,實現了李廣的遺憾,也延續了李廣的傳奇。甚至,皇上還選中李敢的女兒做太子的妾,李家馬上就要成為皇室的外戚了。李陵心想,有了這層裙帶關係,日後他們李家應該不會再重演李廣的悲劇了。

只是,萬萬沒想到,一心一意想為父親報仇的李敢,很快地就策劃了刺殺大將軍衛青的行動,在衛青一次出城圍獵的時候,想趁亂射死衛青,結果還是功敗垂成、當場被捕。衛青當下沒說什麼,也沒有降罪,甚至叫部下放了李敢;但兩個月後,李敢陪皇上到甘泉宮打獵,卻被鹿角撞死。這樁看起來像意外的事件,據說是衛青的外甥霍去病策劃的。但沒有實據,誰也沒能說什麼;其實,就算有實據,又真的能奈他們如何呢?

上兩代的悲劇收場、與皇室外戚的恩怨情仇,讓原本頗有文采、一派書生氣息的李陵,知道該是脫下書生裝束的時候了。雖然,在這樣的政治氛圍中,光成為一名勇將,並不足以就能平步青雲,祖父和叔父就是最好的例子;然而,不從軍,更顯得是對家族的一種悖離!

一切恐怕都是沒得選擇的了。

「我家世代為將,從軍是一條不得不走的路;而且,如果不闖出一番事業來,我爺與我三叔的委屈恐難伸張。」李陵知道,必須承繼家族留給他的原罪與未竟的事業,並力圖再振家聲。然而,皇上向來重視裙帶姻親,與皇室幾乎沒有交集的李氏家族,雖然個個都是猛將,卻總得不到足夠的後援與兵力,「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要竄出頭非常不容易。

但他畢竟是飛將軍之後,無論如何,不能辱沒了「龍城飛將」的名號。幸而,算是家族遺傳吧?他表現得極具乃祖之風:不僅善於騎射、對待兵士也很好,此外,他還懂得禮賢下士,因而深得人望。年紀輕輕,就被選為建章宮的監守官,負責監督騎兵的工作。後來,皇上認為他們李家世世代代都是將軍,李陵一定也非泛泛之輩,帶兵必然有一套,於是便派了八百個騎兵讓他掌理——這是他的第一次表現機會。

他沒有放過這個機會,事實上,他表現得非常好:他帶兵深入匈奴的領地兩千餘里,來到居延﹝今天甘肅酒泉﹞這個地方,觀察匈奴的地形,一直走到看不見什麼胡人蹤跡的蠻荒之地才回來。回來之後,皇上極為賞識,便升他為騎都尉,領著丹水﹝今河南丹江﹞南面的五千名荊楚地方的人來到酒泉、張掖等地,教這些荊楚人射箭,並駐軍在那裡,防備匈奴的侵略。一連好幾年,沒有戰事發生,他也耐著性子沉潛等待進一步的發揮。終於,揚名立萬的時機來了,他要證明李氏的威名不是虛名……

事情是這樣的:匈奴曾一度有意降於漢室,最後卻發生政變,派往匈奴的使者蘇武被羈押,放逐於北海(今貝加爾湖)牧羊,好不容易開啟的和平之門未及開張就旋即關閉。隔年,漢室決定重起戰端,皇上派寵姬李夫人的哥哥、貳師將軍李廣利率領三萬騎兵,從酒泉向天山進攻,進行討伐匈奴的工作。同時,皇上也召見駐屯在張掖的李陵,問他:「你願不願意納入貳師將軍的麾下,幫他負責後勤補給的工作?」

李陵心想,這位貳師將軍其實並沒有多大本領,只不過仗著是皇帝寵姬的哥哥,才能爬上這個位子,如果今天納入他的麾下,不僅沒有表現的機會,這個草包能不能打勝仗還不一定呢!何況,他的祖父李廣、叔父李敢,都是受到外戚的迫害而死,如今他怎麼肯臣服在李廣利的手下。……「不行!我得想想辦法。」把心一橫,李陵叩頭自請上戰場:

「皇上,臣率領的這些駐屯邊境的士兵,都是荊楚等地的奇才,他們是威武的勇士,也是高明的劍客,不僅力能扼虎,騎射又神準無比!臣願意自己組成一隊,到蘭幹山南面去分散匈奴的兵力,不需要專屬在貳師軍麾下,又能掩護貳師軍這支主力部隊。」

「是嗎?」皇上皺了皺眉,似乎是瞧出了李陵心裡的疙瘩,因而有些不高興的說:「將領之間最忌諱不相隸屬,這樣彼此指揮支援會有阻礙,而且,你的兵力太少,朕也沒有多餘的戰馬可以提撥給你!」

「臣不需要戰馬,願意以寡擊眾,以步兵五千人攻進匈奴的帳中!」到這番田地了,李陵決定怎麼樣都得力爭到底,於是口氣益發堅定,甚至有些飛揚的神氣!

「是嗎?」皇上又說了一次,不過口氣卻大為不同,他點點頭,滿是嘉許,這番豪氣干雲的話畢竟感動了皇上:「果然是飛將軍的後代,是個猛將!我答應你。」

這是漢代史上的第一次,李陵以騎都尉這個有史以來最低階的軍官職位,成為統領一方之將。皇上甚至命軍階比他高一級的北軍彊弩校尉路博德在半路上做李陵的後援,還派了另一個校尉管敢當他的副將。這樣的安排,雖然可以看出皇上對李陵的期許之深,但相對地,也會激起諸將領的反彈——像曾經封過侯的路博德根本覺得當李陵的後援是很可恥的事,而管敢對這個軍階比他低的主將也不放在眼裡。

在這樣的狀況下,李陵等於是率領一支孤軍前行,甚至,還是一支有內部矛盾的孤軍。但是,為了李家,李陵顧不得這些,決定放手一搏,他相信以他的軍事能力,這些私人之間的不服與恩怨不會阻撓到他的大業,打一場漂亮的勝仗應該沒有問題,如此一來,就可以告慰李家的列祖列宗!但是他忽略了,想成功,光會打仗是沒有用的。他的悲劇,也就從此開始……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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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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