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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4/08 23:08:41瀏覽211|回應0|推薦0 | |
「有一回,我們去淡水,黃昏的時候,我們追著小螃蟹、還在沙灘上寫字……,後來走上堤防,晚霞整個罩住我們,你叼著煙、笑得很陽光,因為那邊的工人說我們蹺課出來談戀愛,還學大人抽煙……。」 聽了半天,才知道在講我。 「他叼著煙笑著的模樣,有種初生之犢不畏虎、孩子般的神氣,好像你……。」 故事是不是該這麼順理成章地延續下去?認識她十幾年了,從來不曾聽過她如此清楚的表白。我當然知道,因為自己也玩著迷藏的遊戲。 這是中產階級朦朧的慾望嗎?我怎麼彷彿很早就學會了。難怪,我會和徐璧人這麼不死不活的拖著,難怪羅啟東會對我失望,連自殺都不通知一聲,因為他知道我會活得好好的……。 徐璧人說起第一次跟我去拿打字稿的情形,說我一點也不懂什麼叫LADY FIRST,逕自先上了公車,大剌剌地坐上位子,然後那麼自然地盯著她瞧,一副她一定得坐我旁邊似地……。 我記得,她忸怩地笑了笑:「才不要。」然後坐到後面,我一無感覺,還轉過身跟她聊起天來。 「後來又有一次,你讓我先上公車、先選位子,我反而覺得怪怪的。」 她遲疑遞『嗄』了一聲,我佯裝不知地問『怎麼啦』,她馬上就不好意思起來,直說『沒事』……。其實,若不是蔡尚文提醒,我壓根兒不曉得還有這等蹊蹺。 蔡尚文當年一直想追徐璧人,他總是找各種機會和她說話,還會體貼地噓寒問暖,而徐璧人卻總是愛理不理的。據說,想追徐璧人的人有一籮筐,她卻完全不當一回事,反而是我這根本不把她當一回事的傢伙,常接到她的主動邀約。 「一天,下大雨,我打電話給你,」她的家教甚嚴,所以總是找藉口溜出去打電話:「邀你去看電影,你還不太願意出來。」 那天,她說:「可是我都出來了……。」最後,就衝著這點『不容易』,我答應出去,卻因為約了個不太熟的地點,兩個人整晚轉來轉去,始終沒有碰到面……。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封筆嗎?」她突然這麼說。 「天啊,」我笑了:「不會又跟我有關吧,妳需要這樣傷害我嗎?」 她卻逕自說了起來:「我寫了一篇自認很有時代使命感的散文,興匆匆地拿給你看,結果你冷冷地說我犯了僵固的愛國青年情操,全篇充滿了不合時宜的觀念……,我沒等你罵完就抽回那篇文章,當著你的面撕掉。」 我不太記得曾發生過這件事了,不過應該是在認識羅啟東以後發生的,否則我應該會感動才對。認識羅啟東,改變我太多觀念,我其實不知道究竟是幸還是不幸,如果我不在十七歲那年變成一隻初學報曉的小公雞,驕傲地『喔喔』叫起來,日後,我恐怕會永遠喪失了理直氣壯的時刻。 兩個人的相處是一連串的錯誤吧,現在想起來,徐璧人其實是為了配合我平日大鳴大放的個性,才寫出那篇文章的,沒想到,竟然犯了我的大忌。 大二那年,她打電話來,以中國現代史必須寫報告為由,問我一些國共傾軋的事,我無意戳破,一副言之諄諄的道學模樣。最後,她試探性地問:「我覺得你真的懂得很多,我應該常常打電話跟你討教。」 我居然說:「還不如多看點書。」 「你以前,有個好朋友,我還記得,你說他是唯一有見識的,……叫羅啟東,對不對?他呢?」 「死了,自殺的。」是的,再也不重要了:「你的朋友呢?那個……林如雲、邱慧媛呢?」 「早沒聯絡了,」她說:「她們都對你很感興趣,老是說想跟你交朋友。」 兩個長相普通的女孩,徐璧人總是善於烘托自己。 當時,徐璧人一再聲明我們只是普通朋友,兩個傻女孩於是信以為真,再加上青春少女對『文學家』的盲目孺慕之情,幾次接觸之後就開始躍躍欲試了。 「她們不是還叫妳從中牽線?」我故意這麼問道:「然後呢?」 「別提這件事了。」她的臉竟然紅了,像個少女。 好像一直都是這樣,凡是與我相處融洽的女孩,就成了她的拒絕往來戶。 「上大學後,每次打電話給你,你就會問我『長這麼漂亮,怎麼老是沒有男朋友啊』?」 與徐璧人的對話,多半都是些不關痛癢的、比清談還等而下之的閒聊,然而,無論生活、思維如何劇烈地變動,我卻仍然對這樣單純到近乎愚蠢的交情反覆咀嚼、甘之如飴。 徐璧人對我生命的重要性,在於她提供了一個與現實無關的場域。之前,羅啟東亦然,雖然方式不同。 我確定:參加高中社團的那些聚會,也是想藉此逃離生活,享受自在的單純吧?儘管那些人逐漸變得多麼庸俗不堪,但我不在乎他們,所以不干我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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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