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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眄3
2010/04/08 22:52:48瀏覽281|回應0|推薦0

不過,生平抽的第一根煙,當然不會是徐璧人、是羅啟東給的。那年,我十七歲。

羅啟東帶給我很多東西,如果不是他,我恐怕沒能意識到教育網羅之外的一片天:經由他,我開始理解國民黨不等於國家、臨時條款根本就是違憲、退出聯合國不是正義的漢賊不兩立,只是時勢的不得不然、美『匪』建交是西瓜靠大邊的外交策略,卡特當然不是瘋了、共匪竊據大陸的原名應該是國共內戰、發生過二二八事件、有段時期叫白色恐怖……。突然一下子接收了太多訊息,我多年來信以為真的認知體系瞬間全然崩解,失措、再加上一點『長懷千歲憂』的自負,我燃了生平第一根煙,而且很快就嗆到了。

「你沒抽過啊?」

「沒關係沒關係……。」我一面嗆咳著,一面還忙不迭地為自己撐住臉面。至於羅啟東,他撚煙微笑著,像在看待孩子玩新玩具。

然後,怪了!也許是奇蹟,我不咳了,開始像個有型的老煙槍。那段時間,我和羅啟東幾乎天天見面,談讀的書、觀察到的議題、浩蕩的意氣,而且,一手煙、一手養樂多。

我笑羅啟東:「你這樣買東西,真像一個老爸買自己的煙後,順便幫小孩買飲料。」

他倒挺不以為然:「你會這麼想,是因為你的思想還不夠解放,不要忘記,我們最重要的依憑就是打破框框,別自己都給它限制住了。」

氣氛於是嚴肅了起來。年輕的我,卻樂於享受這樣的氛圍,總覺得是種浪漫。

十八歲那年,高中畢業、大學聯考落榜,我在同學家抽了近一個煙盒的香菸,被架到浴室洗臉時,窺見自己一如鬥敗的公雞,於是輾轉發現自己原來是個羽翼未豐、承受不了打擊的傢伙,那些由知識、快筆、利舌搭建起來的高傲何等脆弱!只要一點點挫折就可將之摧毀淨盡……,我於是收斂了很多往日的霸氣,順便,也戒了煙。

剛開始重考的時候,已考上台大的羅啟東,經常會騎著摩托車來補習班找我,我雖然看似很帥地蹺了課,卻還是依依地朝著教室頻頻回顧著。當他情緒高昂地指控著國民黨如何在美麗島事件中顛倒黑白,以及台灣那群每一震盪就便拼命移民的無根民眾;或者侃侃談著大學裡的讀書會,還有學運中的所得時,我卻總是風馬牛不相及地痛陳聯考制度的不義。

「你的腦袋裝不下其他東西了嗎?」

「不行!我得先想辦法廢除聯考制度!」

然後,他漸漸不再來找我了。

懷著一股憤懣,我度過了教科書堆中的一年,考上黨校政大。

大學校園,何等靜謐而痴愚的所在!雖然沒有羅啟東,我憑藉著高中時代奠下的基礎,居然就得以在同學間扮演『先知』的角色,而且恰如其份、甚至游刃有餘!當然,和十七、八歲初啟蒙時的天真義憤相去甚遠,已漸漸滋生出一股布爾喬亞的神氣來。於是,我從不涉入政治味兒太濃的團體,大半時候是從報章雜誌或書堆中孤獨地自我成長;此外,還將觸角延伸到電影上,想方設法地觀看法國新浪潮、義大利寫實主義等幾個經典大師的作品,並企圖將閱讀到的影像與當時正戮力鑽研的結構主義、符號學等『學術』,緊密地結合在一起。

結合在一起做什麼呢?坦白說,我不知道。然而,年輕人就是特別容易擴張自己,彷彿已經懷抱了什麼壯健的理想,我在這種不知名的動力驅使下,又叼起煙來。

然後,彷彿寶劍配英雄般,我交了生平第一個正式的女朋友:小晴。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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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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