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與馬霞》劇照（網上圖片）

素有「冷面笑匠」之稱的菲律賓喜劇泰斗，本名羅道夫· 維拉·基順的「杜斐」（Dolphy）在一段長時間的病危傳聞后，于昨晚（七月十日）被親屬證實因肺氣腫逝世。享年八十三歲。

 杜斐，一九二八年出生在馬尼拉敦道區一個有十個孩子的家庭中。父親是輪機工，母親則是個住家裁縫。

跟大多數菲律賓貧困家庭的孩子一樣，杜斐小小年紀，就得「自尋出路」：他在街上擦過鞋、到褲廠釘過鈕扣、當過碼頭工，還有一段時期在電影院裏賣瓜子、花生。

早期的馬尼拉電影院不清場，觀眾可以隨心所欲地選擇在影片播放的任何時段進、出戲院，也可不厭其煩地一遍遍重復觀看同一部電影。於是，窮孩子杜斐的演藝夢想，就在叫賣花生和看免費電影中起飛，最後「出落」成舉國聞名的諧星影帝。

 你可以隨便在馬尼拉街頭拉個人問問：或許他會搞不清誰是現任總統，可說到滑稽的「芒杜斐」（杜斐大叔）卻無人不曉。坊間有個說法：只要杜斐願意，這每人一票「高度自主」的國家，將會出現一位諧星影帝出身的總統。

偏偏這個「總是在艱辛的日子，帶給國人笑聲和快樂」（電臺評語）的杜斐，幾十年來除了人們津津樂道的私生活外，對演藝生涯之外的權勢虛名，似無覷覦之心亦無從政之願。

杜斐一生沒有過婚約，卻先後有六任女友為他生下十七個孩子（另有一名養女）。她們多是年輕貌美的知名女星，似無借杜斐出名得利的必要。與杜斐相差三十六嵗的現任伴侶莎莎·巴蒂拉，更是歌、影、視三棲明星，有顯赫的演藝家世，更是才（財）貌俱全的大美女。

於是有人這樣「頌讚」杜斐：

喜劇泰斗

女人湯糰

淑女紳士

電芯大王

杜斐是上述全部——甚至還更多… …

七十年代菲律賓軍統時期，杜斐主演了一部風靡全國的電視劇「約翰與瑪霞」。杜斐演活了一個菲律賓小丈夫、大男人的典型：有點不安份、卻本質上愛家；愛耍小聰明、卻老是無心惹出大麻煩；對常用「你能值幾個錢？！」來奚落窮女婿的恃富霸道、瞧不起自己的丈母娘雖心有不忿，卻也 為愛妻每每忍讓、屈從... … 。剧中一群卑微却本心善良的菲律賓人，他們樂天、安命，豁達、懶散；事事等閒  ... …杜斐飾演的約翰常挂在嘴邊的，是菲律賓人最熟悉的「 Bahala  na！」（意為聽天由命）說這話時等同在心理上將所有的責任、義務、努力和希望，都統統「託付」給了無形的上帝（或命運）讓自己置身問題之外。

杜斐式的幽默，就是一種精神徹底「放空」的淡定，或者説是無釐頭的「榮辱不驚」——這無關事態輕重，「Huwag  mapahiya」（不要失了面子）才比較重要：自尊心是菲律賓人最傷不起的最後底線。

有人覺得「約翰與瑪霞」在菲軍統時期熱播，是因有針砭時弊的味道。而對於當時剛移居菲國的我們來説，卻是瞭解和學習菲律賓語言和文化的最好媒介。

菲律賓和中國，確實有許多文化和思維習慣上的差異，小細節如：

菲律賓人在餐廳進餐時，總是不會吃得精光，覺得留一點東西在盤中才不失斯文、合乎禮貌。中國人就覺得那是「糟蹋」食物，「他們那麽多人還在挨餓… …」。

供應自助餐食肆的飲料特別貴，這是衆人皆知的。生性節儉的中國人吃自助餐時，大都會就著免費的冰水或可以續杯的大眾茶水而不再額外花錢叫特別的飲品。菲律賓人一落座即會興致勃勃地叫上一杯自己喜歡卻價格不菲的飲料… …中國人覺得當這樣「冤大頭」太傻！菲律賓人卻振振有詞：吃自助餐，顧客已得了餐廳的便宜，不消費點其它項目好像有點過意不去。再説，出來消費，原就該盡興，爲何還如此的小氣，樣樣計較？

有天，工廠裏一個跟了我們幾十年的老工頭突然走進辦公室，鄭重地「申明」要就工資的問題與我們「對話」。我的神經馬上綳緊起來，開始在腦海中一遍遍地回放政府的「工資法」、「勞工法」… … 準備著用最具體的數字、最牢靠的條文和用最義正詞嚴的話語來對其即將提出的「無理要求」予以駁斥… …我甚至還思忖著是不是該馬上「先發制人」，壓下對方的氣焰。

外子卻一反常態，靜靜地坐在那裏聆聽，不發一語。

「我知道您是個好東家，您父親也是。」老工頭說。

「我在這兒干了都快一輩子了。將來您的兒子也將會是我們的老闆，可不是？」

——怎麽聼著不像是在陳情，反倒像是在向友人傾訴？

「您知道的，時下東西貴得很呢，生活很不容易啊，工資還真是不夠花… …」

工頭的兒子快上中學了，他老爸還提議過兩年讓兒子也來為厰裏幹點活。

「您是個好説話的東家… … 您知道我並不是貪心，生活真的很難… …」

外子不再說什麽，吩咐老工頭讓兒子每個周末來為公司洗洗車，打掃一下辦公室。並允他一份補貼。

這樣的互動理解，問題也就不再是問題了。

目前正吵得沸沸揚揚的中、菲南海爭端。究其原因也確是個文化差異的問題。一向推崇馬克思唯物辨証法的中國政府，在南海問題上的訴求方式卻是形而上學的。菲律賓民族的領土觀和對事態的感性理解，正好有幾段杜斐八十嵗出版的自傳小片語可借喻：

** 杜斐抱著檢來的女兒妮可到教堂裏受洗。

神父：你自己已有那麽多親生的兒女，爲何還要領養她？

杜斐：神父啊，請您自己看看：就像天使！換了是您，豈能不接受？

** 我當然會選FJP（曾參選總統的藝人）！ 他父親過去那麽照顧我。我不喜歡政治，但我一定會支持他。

** 我屬獅子星座。

** 希望人們如何記得我？記著我是一個好人。

** 我有任何遺憾嗎？沒有。我可能不算是多金的富翁，但我看起來還真像——因爲我有那麽多的朋友。

願杜斐安息，願他為天堂帶去歡笑。阿門。

2012/07/11 寫于馬尼拉（刊載于2012年7月13日馬尼拉《世界日報》）

今早閱報，阿基諾總統表示，贊成追授喜劇影帝杜斐“國民藝術家獎”，並于昨晚宣佈今天（2012/7/13）為“國家悼念杜斐日”。（摘自《菲律宾每日询问者报》）

President Benigno Aquino on Thursday said he favored the conferment of the national artist award on Rodolfo  “Dolphy” Quizon but there is a process that has to be observed.

Malacañang announced Thursday night that the President declared Friday a National Day of Remembrance in honor of the late ac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