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所提供的足以滿足每個人的需要，但不足以填滿每個人的慾望。

——甘地

曼哈頓的「聯合廣場」是個文化藝術氣息濃厚的地方，鄰近切爾茜、格林威治、東城等多個社區，與紐約大學也僅一站地鐵距離。著名的勞工聯合組織曾多次在此舉行大規模的集會和抗議遊行，「聯合廣場」於是成為紐約人最熟知的「抗爭」之地。人們倒忘了廣場最早只是因為地理位置在百老滙和第五大道的連合處而取名。此「連合」原非彼「聯合」。

走出「聯合廣場」地鐵出口，馬上被對街一幅十層樓高，外型如巨型節拍器的蒸汽動力藝術牆所吸引。藝術牆氣勢十分震撼，然而，我們認真看了半天，上面老在冒煙的大黑洞和巨型指針，以及旁邊不斷閃爍變換的一長串電子數字，除了計時、倒數，實在揣摩不出有什麼更深層的含義。

一座建於十八世紀仿照英國喬治三世雕像創作的華盛頓將軍騎馬青銅像矗立在「聯合廣場」中央。威武的華盛頓將軍腳下，是一個開闊的扇形廣場。

年輕人在廣場中肆意發洩著青春能量：翻跟斗跳街舞的、踩滑板「倏」一下滑落石台階的、光著膀子練格鬥的… …另一邊有幾個打著自製反光板正在拍攝視頻的學生，鏡頭對著一個穿著地球圖案T恤，舉著「拯救大自然母親」牌子的女孩。

銅像背後，遊人們悠閒地圍坐長椅上，把中間環形的一大片綠草地留給那些被稱作「城市活力資源」的動物和鳥類們。

樹葉把斜陽濾成一束束淡黃的燈光，打在草坪上。草坪此時就像一個圓形綠色舞台。

一群鴿子歡快地在舞台佈景般的樹幹間覓食。從我們坐著的長椅上望過去：白鴿們左顧右盼、翩婉移步，令我想起「天鵝湖」那些曼妙的場景… …一旁外子卻殺風景地說：比較像一把散落在草地上的白色爆米花啦！

突然，原本平靖的爆米花陣似乎起了異動：貌似有兩顆「爆米花」撲騰著連體而起！

草坪周圍欣賞鴿子的遊人都感覺到了，紛紛起身挨近圍起草坪的鐵柵欄看究竟：細辯之下，竟是一隻眼光犀利的白頭鷹！鋒利的爪子下緊緊抓著一隻鴿子！

白頭鷹可能還未成年，個子比自己爪中的獵物大不了多少。只能且飛且落，試圖帶著獵物退到附近的一棵大樹底下。一旁正低頭覓食的鴿子們全然一派事不關己的模樣，鷹飛過時也只跳踉地挪了一下身子。

不勝負荷的白頭鷹一路跌跌撞撞，過程間卻還一直用尖銳的鷹鉤嘴不停地茹毛飲血。可憐的鴿子先是頻頻掙扎，抖落遍地羽毛，漸漸地被啄得血肉模糊、肝腸曝露… …。

草坪四周已圍滿激情的看客，幾乎人手一機作著「現場直播」。一位外表斯文的中年大叔更不顧一切地跨過圍欄，帶著手機和自拍滑桿，顯然想近距離拍下「案發現場有我在」的特寫鏡頭。先前那幾個拍視頻的學生也將鏡頭轉向了草坪目標。

此時，有個小伙子也突然跳進「舞台」，張開臂膀沖向已退至稍遠，背靠大樹專心啄食鴿子的白頭鷹，企圖驅趕牠們，消弭這場殺戮。… … 小伙子硬是被搶拍特寫的大叔阻攔了。二人更直接在眾目睽睽下相互推撞、爭吵起來… …。

圍觀的不同種族看客們顯然都入戲了，一時間周遭響起各種不同的母語和肢體動作表現出來的震驚、憤慨、擔憂、感歎、無奈或不屑一顧… … 卻終究無人加入戰圍。

草坪中那隻一刻都沒松過手的白頭鷹一邊繼續啄食著鴿子，一邊用冷峻的目光看著周遭的人… …。

外子拉了我說：走吧，到那邊看甘地銅像去。

 2016－10－3 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