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法院通知﹐在聖誕節前的一個多星期﹐到曼哈頓的紐約州最高民事法庭報到﹐參加陪審團的遴選。九點不到﹐法庭已經坐了至少八十人。九點一到﹐妙語如珠的工作人員﹐和法官先後把陪審團的責任與榮譽簡明扼要地解釋一遍﹐特別聲明不能在法庭內使用手機。還點出如果有人有逃避的想法﹐或有想偷溜出去買聖誕節禮物﹐叫大家死了這條心。或許大家心有戚戚焉﹐引來哄堂大笑﹐也把大家的瞌睡蟲都趕跑了。

每人拿一張表格﹐把姓名﹐學歷﹐職業﹐有無做過陪審團的經驗﹐有無打過官司等資料填上﹐做為控方和被告律師遴選陪審團的參考。大家把陪審團通知單和表格交了以後﹐工作人員從中隨機選了三十六人。唸了一大串名字﹐也沒唸到我的名字。年底工作繁忙﹐公司一聽我被通知去法院﹐只能用恐慌來形容。現在看來不負公司的希望了。結果﹐唸到第三十三號時﹐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不過這也沒有關係﹐還沒見到兩邊律師呢﹐說不定到最後不會被選上。

我們三十六人被帶到另一間法庭﹐四位分屬控方和辯方兩邊的律師也跟著進來。他們各有一份我們先前填的資料表格。然後控方律師負責把我們按照唱名順序﹐安排座位。我就坐在三十三號的位子。這時進來了一對大約七十多歲的夫婦和四十多歲的夫妻﹐還有一位法院的手語翻譯人員。後來知道他們是控方﹐兩位老人家還是一對聾啞夫妻。

大家坐好後﹐控方律師就請有陪審團經驗的人舉手。然後就問其中一些人他們如何裁決的﹐如何判斷的。原來大約有三分之一的人有陪審團的經驗。大家講得頭頭是道。這一講﹐就用了不只半個鐘頭﹐有些人就開始昏昏欲睡。律師又問對看有血跡的相片有問題的請舉手。大家一聽到“血跡”﹐全部都醒了過來。這時辯護律師抗議控方律師透露案情。然後四位律師去見法官。這一去就是半個鐘頭。我們也就百般無聊﹐大家就拿書報出來看﹐有的就出去走廊打手機。我就只好拿我的iPod 出來聽。

四位律師回來之後﹐控方律師不再提“血跡”﹐看來法官接受了辯方的抗議。於是控方律師依序問我們三十六位問題﹐如果任何人不想公開回答問題﹐可以選擇到走廊私下回答。在回答的時候﹐兩方律師都在做筆記。他們在剔除不利己方的人﹐也在挑利於自己的人。所以如何問適當的問題和如何聽回答的問題﹐就成了律師的重要工作。控方律師幾乎問了三十位﹐問了我前面一位﹐然後跳過我﹐問了下一位。奇怪﹐怎麼不問我﹖

兩個小時過了以後﹐控方律師的時間也到了﹐放大家去吃午飯。午飯回來﹐我直接進入法庭。法庭內只有一位控方律師在整理資料。他一看到我﹐告訴我必須離開﹐因為辯方律師不在庭內。當大家都回來以後﹐輪到辯方律師來問問題。

首先他解釋剛才在走廊有些人和他打招呼﹐可是他視而不見﹐那是因為律師不可以在庭外和任何陪審團成員有任何接觸﹐所以希望大家原諒。然後他也開始問大家問題。這位年輕瘦高又英俊的黑人律師﹐就像電影裡的律師那樣﹐用一些手勢動作和他的魅力來吸引大家的目光和好感﹐尤其是對女性成員﹐看來不少女士恐怕他已經弄得心猿意馬了。

他用了兩個鐘頭和其中十幾位交談﹐同樣地﹐我又被跳過﹐看來他們是對我沒有什麼興趣了。

然後四位律師離開法庭﹐大家又是等待。大約一個鐘頭以後﹐法庭的工作人員進來宣佈被挑選的九位陪審團成員名單。這九名成員是兩方律師同意的名單﹐也就是兩方律師都認為公正的名單。

唸到第二個名字竟然就是我。不會吧﹖沒有人問過我任何問題﹐他們怎麼知道我公正呢﹖不知道他們看上了我那一點兒﹐是因為我看來像老實人﹖還是那是亞裔男性保障名額﹖雖然還有另外兩位菲律賓裔男士﹐可能我看起來比較容易被認出是亞裔。不知是政治正確還是巧合﹐我們這六女三男的九人陪審團名單中﹐還真是種族平衡。兩位黑人女性﹐兩位西班牙裔女性﹐兩位意大利裔女性﹐兩位退休的白人男性﹐和我這亞裔男性﹐說巧還真是巧。

我們九人都不敢相信自己會被選上﹐因為兩方律師幾乎都沒有和我們談過話。原來他們用了四個小時﹐都是在去掉他們不要的人。沒有被選上的人﹐第二天要再回來參加另一場“選秀”。這是苦差事﹐大家都想逃避﹐何況還是聖誕節前﹐大家避之唯恐不及。既然被選上了﹐只好安慰自己﹐被選上了也好﹐六年之內不會再被叫來﹐不然兩年後還要再來。何況這是民事﹐不是刑事﹐沒有這麼大的壓力。

            除了兩位退休的男性﹐我們另外七人都是上班族。一開庭就是連續一兩個禮拜﹐又是年底﹐大家都大呼傷腦筋﹐公司的事﹐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