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隔多年，這些人事物一直在我心裡存著，我不知道那個背上感覺有螞蟻在爬的男生現在狀況如何？他現在應該只有三十幾歲吧！他脫離了那種痛苦嗎？大家都好嗎？

我不太記得父親在醫院住了多久，不過那年除夕他是在醫院度過，而且只有我們兩個人一起過年。除夕當天病友可以請假回家過年，當然也可以繼續住院，醫院的處理蠻有彈性的。我父親在醫院真的很乖，都不會吵鬧，可是在家裡似乎就變一個人，所以家裡不敢冒險把他接回家。我覺得他一個人在醫院很可憐，所以就決定那天到醫院去陪他過年。這也是多年來對父親深深的虧欠中唯一感到安慰的回憶，稍稍減去我的罪惡感。

一如往昔父親入睡了，我有點睡不著，大概是對這個特別的除夕夜產生了一些淡淡的自憐吧！我那天睡得很淺，到了大概半夜四點多的時候，我感覺我父親掙扎著要爬起來去上廁所，我就跟著爬起來扶他一下，當作是過年的守歲吧！我父親看我爬起來就開始哭，他說他不希望把我吵起來。我還是表面上一付不在乎的死相，等父親上完廁所，我再扶他回床上後，我躺在床上，有一種很溫暖又帶點酸酸的心情，我靜靜的掉眼淚，我知道其實我們彼此相愛，只是大家都有各自的無奈。就在眼淚中我迷迷糊湖的睡著了。

那是一個平凡又不太平凡的除夕夜，我對父親的付出很有限，大部分的時間我都選擇逃避。在逃避的同時內心充滿自責，但又無能為力。那個除夕夜與父親的獨處，對我內心的意義不只是一件小事，而是對父親很深的歉意的補償。我好像看到一個無助的孩子在睡覺一樣，我的父親突然不再是個不可理喻的狂人，只是一個無助的孩子。我的內心多了一些憐憫與彈性。在我有限的聲量中我盡力了，我也想放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