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已經是二十四日的晚上了，研討會就要接近尾聲，而書民，根本就趕不及研討會閉幕，匆匆忙忙的收拾好行李就連夜搭火車趕回台北。因為他很擔心芷柔，除了擔心她是不是還在生氣，這幾天都不打電話給他之外，還有，他擔心今天是耶誕夜，而她可能會待在學校的宿舍，弘毅學長的那些話語總是在他的心頭打轉，還有那一個讓人悲傷的愛情故事……。

回到台北，天氣似乎比前幾天更冷了，而且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潮濕的味，感覺全身就像被放在冷凍庫，馬上要結冰了一樣。進了學校大門，遠遠的，書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在燈下踱步，那是他的芷柔。於是他飛身快步的跑了過去，大聲的喊著她的名字。

「你怎麼知道我要趕回來啊？」

書民搶先開口講了話，好化解他們彼此之間的尷尬，因為他不知道她是不是還在生他的氣！

「你的同學友信十分鐘前打電話回來說，你在花蓮連飯都沒吃，就匆匆忙忙的跑回來了，算算時間應該也快要到了吧！我想，你是因為我才回來的，對不對？所以，我就趕快跑來這裡等你，剛剛我們寢室在講聖誕節的鬼故事，你害我只聽了一半，等一下你要跟我說後半段喔！」

看著芷柔那個裝著可愛的稚氣的樣子，書民突然撫起她的臉，往她的嘴唇就狠狠的親了下去，那感覺，就好像他們是一對已經很多年沒見的夫妻那樣的，書民只是想一次親個夠本，雖然他們只有短短的幾天沒在一起而已。但書民知道，他只要一天沒有看到她，他的心就會像老了幾十歲一樣的虛弱無力，最後終將緩緩的，死去！

那是一個很冷很冷的夜晚，午夜的台北街頭，因為冷而更顯得寂寥。他們兩個人合穿著一件雨衣，騎著一台破摩托車到處逛著，最後，他們決定到陽明山去看夜景，還有，他們要去那個書民想要送芷柔禮物的浪漫地方，小油坑。到了小油坑，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他們在小店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書民拿出了剛剛在山下買的兩瓶熱咖啡，打開之後，兩個人就喝了起來。

「小民，你要跟我把故事說完，我想聽完整個故事。剛剛我在寢室聽到三角戀愛，那一個癡情的男生在 十二月二十三日 晚上終於遇見了學姊，好像是要約她一起去參加隔天晚上的聖誕舞會，但是學姊開了一個條件，然後呢？」

芷柔的眼睫毛動呀動的，好像正為了這一個故事表演動作一樣的，書民只是不停的笑，開口繼續說故事：

「那個學姊開了一個很難達成的條件，她說要由老天爺來決定，那一年是台北最寒冷的冬天，所以，她開的條件是，如果明天晚上學校下雪了，她就陪他去參加聖誕舞會，還願意當他的正式女朋友。但，老天爺似乎沒有聽見那個男孩的請求，那一年的聖誕夜雖然非常寒冷，但是台北卻沒有下雪，其實這個要求根本不太可能實現，平地想要下雪，那真是太難了呢！」

「那後來呢？」

芷柔好像越聽越有興趣，兩隻大眼睛就這樣咕噜咕噜的打轉著。

「後來，那個男生還是等了學姊一夜，最後他就想不開的在女生宿舍門外的樑柱上吊自殺了。也就因為這樣，之後，就有人常常看到那個男生的魂魄在女生宿舍附近徘徊，尤其是在每年的聖誕夜那一晚，有很多人都可以看到那個男生的魂，所以，我才不要妳今晚待在學校啊！」

「老天爺真是過分呢！竟然不讓那一晚下雪？註定要讓這一段愛情是悲劇收場！」

芷柔的嘴裡吐出了一些抱怨的話語。

書民只是看著她，雙手緊緊的握著她的手，深怕她也會就此消失一樣的……

「那你打算要送我什麼禮物啊？」

芷柔甩開了他的手，起身就往小油坑的步道那個方向走去，突然，她大聲的尖叫了起來：

「哇！小民，你看遠處那個電子溫度計上面的顯示，現在的溫度是零下三度耶！好冷喔！」

「你知道嗎？小民，我現在又想起了剛剛那一個故事，如果那個時候，學姊要求的條件是小油坑下雪的話，或許那個男生的心願就有可能實現了呢？如果我是老天爺的話，我真希望現在可以下雪，也希望時間可以再回到他們那個時候，因為，我真不喜歡悲傷的愛情故事，我好想每個人都能找到真正愛他的人，就像我找到你，你找到我一樣。」

看著芷柔嘴裡的清柔細語，還有那雙裝滿憂鬱的眼睛，書民突然將她緊緊的抱住，因為他真的好怕好怕，他好怕她會說出一些使人悲傷的話語，只是，書民根本就不知道，也許當時的芷柔早就知道他們之間是不可能會天長地久的了，他們之間可能會像學姊跟男孩一樣，在一段時間之後，愛情就會因為某些原因而畫下休止符，可芷柔卻不願意因此表露出來，她只是任由書民抱著，靜靜的溫著，好像這個世界上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一樣。很久以後，芷柔開口說了話：

「江書民，你抱夠本了吧！要送我的禮物呢！」

他只是靦腆的笑笑，手就這樣輕輕的放開了她，他們一起走向小油坑的步道，在路上，書民輕輕的跟她說：

「你知道我買不起鑽石黃金，也買不起豪宅名車送妳當聖誕禮物，我只能親手為妳打造一座山的話語，在聖誕夜這個浪漫的日子裡，請山說給妳聽。」

芷柔頭點了點，她半信半疑的陪書民繼續走著。他們一起走到步道的中間，接著，書民對著遠方的山壁高聲呼喊，就像是一種誠懇的拜託一樣，而遠方的山壁也熱情的回應了他，傳回了最美的聲音。 

他送給芷柔的聖誕節禮物就是，他大聲的對著山呼喊：

「林－－芷－－柔－－我－－愛－－妳！！」

「我－－們－－永－－遠－－不－－分－－離！！」

接著，他看見了芷柔的眼淚緩緩的墜了下來。然後，天空竟然不可思議的，開始下起雪來……

那真的是雪，那是老天爺對他們的許諾，也是書民對芷柔的愛情承諾。雪，就這樣下了，整整一夜……

而他們，就像花了一生一世的時間看雪那樣的，兩個人倚在情人椅上，靜靜的微笑著看雪。或許，他們就是學姊跟那個男生的翻版，只是比較幸運的是，在一起的願望，最少他們還可以實現，雖然，那樣的時間並不算太長久……

時間，又停在清晨五點三十八分，書民在滿地的雪堆之前跟芷柔道了別。看著她漸漸消失的身影，書民終於知道，他是曾經對她許下承諾的，就在去年的聖誕夜，在滿天的雪裡，他們曾一起牽手許諾。即使老天爺現在帶走她了，他想，他還是必須遵守他對她的承諾才是。窗外的光刺眼的打在書民的眼睛上，但他並不感覺害怕，反而一種幸福的滋味浮上心頭，因為書民知道，他很快就可以再跟她見面。（待續）

（註一）國立台北師院（現台北教育大學）聖誕節的鬼故事：流傳在該校校園很久的鬼故事，也是一段浪漫的愛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