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絕然相信的真摯愛情

我以為老天爺所訂下的宿命是根本無法改變的了，就像那一天，他們不經意的踏進那間廟，他以為，這根本是上天的故意安排，還是，那根本是他們最終就該走上的路。今晚，芷柔帶著兩頂安全帽，身穿帥氣黑夾克來找書民，他只是不住的對她微笑著，直到兩個人坐上了一台機車，一台陪伴著他們的大學生活但卻很老舊的中古“大路易”機車，他們就這樣往山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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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聯考後，書民跟芷柔斷斷續續的膩在一起幾十天，那是一段很幸福的日子，那些日子，她忙著在彰化的統一超商打工，而他則是每天從家裡搭員林客運去彰化找她，他只是花十塊錢向店長買一瓶『生活泡沫綠茶』，然後就會在店裡寡廉鮮恥的耗上整整八個小時。等到她下班後，他們就會一起去書店看看書，兩個人手牽著手走路去吃彰化肉圓，然後再一起搭公車回家，他總覺得，這樣的幸福對他們來說，就已經是一種天大的滿足。直到他們接到大學聯考成績單，直到選填志願與分發後，她才辭去便利商店的工作，只是，書民卻又再次沒了芷柔的消息，她真是一個難以掌握的女孩。

書民只知道芷柔在電話裡跟他說，她並不是考的很好，而書民就是擔心這樣，他很怕他們的約定會不能成真。直到新生報到那一天，他在大學校園裡才發現……

『聽說美術系有一個大一新生，長的很漂亮耶，真想認識她！』

『我也聽說了，她叫做林芷柔，住在彰化，長的好像酒井法子（註一）喔……』

聽到中文系兩個學長的對話之後，書民的心裡竟由悽苦而轉成快樂，在辦完報到手續之後，他便馬不停蹄的往藝術大樓跑去，直到他見到那位令我朝思暮也想的女孩。書民只是緊緊的抱著她，眼淚竟飛快的像流星劃過天際般的墜落。

『因為申請查閱分數，所以延誤了分發的行程，而且我怕考不上跟你同一所大學的美術系，所以不敢見你......。當上個禮拜收到改分發通知書時，我的心裡真是欣喜萬分，但是我沒有跟你說，因為，我想給你個小小的驚喜，小民！』

輕鬆的話語從她的嘴裡快樂的吐岀，而書民，只是用力的抱著她，就像他們已經分開了幾億年一般。就這樣，他跟她終於又再度相遇……

一日午後，書民接到芷柔寫的一張紙條，他們兩人就讀的學校雖然不大，他們也經常膩在一起，可是，她還是經常愛故作神秘的傳紙條給他，這張紙條可是先經由她的同學，再到他的同學而後才會到他的手上，也就是中間經過了兩個人的流轉，至於這兩個人，真是一對黏的比口香糖還要黏的情侶，但是，最後他們還是以悲劇收場，世事果然真是難料！書民輕輕打開芷柔寫的紙條，上面清秀的標上了兩行字，後面還畫著一個只專屬於她的兔子圖案。

『下午的課我不想上了，走，我們去貓空喝茶看夜景，好不好？我是你可愛又野蠻的小柔柔，妳一定要答應我，否則我會三個月不理你！』

就這樣，書民下午便翹了三節課，倆人便直奔木柵去了。

他們先去動物園看林旺爺爺，接著再到深坑吃辣豆腐，晚上，他們就在貓空（註二）選了一間店，開始喝茶吃泡麵。

『小民，你知道法國羅浮宮鎮宮之寶「蒙娜麗莎的微笑」是誰畫的嗎？』

初初聽到這個問題，書民先是一愣，然後便開始亂猜！

嗯，是拉斐爾？還是米開朗基羅？難不成是乾隆皇？』

他突然想到歷史老師提到「十全老人」乾隆皇帝喜歡在別人的作品上題詩，想來他應該也是一位不錯的畫家才是，可是這個推論實在是有一點好笑。

『錯！錯！錯！江書民，你再亂猜我就修理你。是達文西啦！』

書民只是不住的點頭，心裡明明很不是滋味但卻要裝的很佩服的樣。於是他決定開始報復，一些話開始緩緩的從他嘴裡帶刀出發。

『那，小柔，我想問你「溪水急著流向海洋，浪潮卻渴望重回土地」這兩句詩是誰寫的啊？』

書民的臉上開始一陣陰沉，感覺就像陣陣冷風吹向芷柔似的，他本來以為從一首詩裡擷取兩句話來考試，這已經是一個非常機車的問題，只是沒想到她竟然能說出這樣的答案。

『是席慕蓉啦！好簡單喔！呆瓜……，告訴你，她現在正在上我們西洋美術史耶，我今天下午翹的，就是她的課！』

當書民聽到芷柔的話之後，他真的很想趕快暈倒在地或是急急的找個地洞鑽算了，雖然他是心甘情願的，但是他還是感覺，那一晚他喝的茶，每一杯都像紅高粱一樣的苦，因為，他竟然沒有問倒她，這大概是他報復失敗後所得到的懲罰吧！在看完美麗的夜景之後，他們便騎機車在黑夜裡到處亂逛，雖然已經是凌晨時分，但他並不覺得累，因為只要有她在身邊，那就是一種幸福。只是，一陣突來的大雨竟將他們淋成了落湯雞。

『小柔，那邊有一間廟，我們去避避雨！』

不待書民的話語結束，他那台兩光的大路易「吐黑煙」摩托車便顢頇的停在廟門前，他們倆便飛快的奔進廟裡躲雨。

『小民，這廟裡拜的神好奇怪喔，他看起來很帥呢！文質彬彬的，土地公年輕的時候長這麼帥啊？』

他先是一陣苦笑，然後敲敲芷柔的頭，開口說道：

『傻瓜！這不是土地廟啦！這尊神明是呂洞賓！呂洞賓！？』

書民的腦海裡突然一陣空白，接著便拉著芷柔的手飛快的往廟門跑去，也在同一個時間，淚水竟然掉了下來……，他只是不住的對著芷柔大叫：

『芷柔，我們倆竟然一起跑到指南宮（註三）來了，我們在指南宮裡啊！』

就在書民心慌意亂的當時，他好像看到呂洞賓神像忌妒的眼神，還有芷柔那堅定的樣！書民知道祂已經準備動手要對付他跟芷柔，而他，卻無力跟老天相抗衡。於是，他整個人就這樣無助的頹然坐了下來，但他，卻又在坐下的那一瞬間看到了芷柔堅定的眼神，那種鼓舞，像是一種絕然相信與幾乎無悔的真誠……

牆上的鐘，時間又停在清晨五點三十八分。

書民在芷柔的靈堂前醒了過來，起身之後，他緩緩走到冰櫃，打開燈，看著冰櫃裡芷柔微笑的樣，好似她還只是沉浸在夢鄉裡一般，好似她從來就沒離開他一樣。於是，他開始回想那一晚下著大雨的指南宮，還有芷柔那樣堅定的眼神。就這樣，他終於明白了一件事，芷柔那晚堅定的眼神其實是想告訴他，即使兩個人最後因為這樣而分開，彼此的心卻還是黏在一起，人世間最遠的距離並不是生死永別，也不是天各一方，而是即使距離很近，卻不見得知道彼此深愛對方。

他揚起頭來，對著靈堂上她的照片笑著。書民知道他跟芷柔，是早就明白對方的心的了，即使他們倆相隔無極，天人永隔且永不能見，但彼此的心卻仍然覺得很近。近的就像從來就不曾分離的那樣。

書民知道，現在的芷柔應該也在天上，靜靜的看著他，對他微笑著吧！就像她已經知道他知道了，她最初堅定的那件心事。（待續）

（註一）酒井法子：九零年代日本當紅偶像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