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是否該信守承諾

書民以為老天爺是有感情的，祂是有看到他跟芷柔的愛的，所以，他總是相信天也會老，總有一天祂也會因為他們的愛而學會手下留情，可書民卻永遠也等不到芷柔的老了。老天爺似乎從來沒有給他承諾，所以，祂還是輕易的把芷柔從他手中奪走，而他對芷柔的承諾，那幾句在河濱公園的話語，似乎是等著他去兌現，可他，卻好怕提不起勇氣來完成。

而今夜的芷柔，穿著一套輕便的T恤牛仔裝來找他，她的背上揹著她心愛的寫生畫板，手上還拿著一個袋子，書民猜想裡面除了裝有寫生用具之外，她一定還帶了幾本她喜歡的詩集。而他們，正輕巧的向台北河濱公園走去……

 × × ×    ×   ×   ×   × ×   ×

星期五下午的社團活動，大中盃（註一）壘球賽的校內初賽正如火如荼的在操場舉行，這場比賽最後在書民被系花學姊的小便大曲球三振之後結束比賽，比數10比7，一年級輸給四年級，而書民，一個人單場就被K了三次，另外一個打席是擊出游擊手前軟弱滾地球，遭到封殺在一壘前。回到寢室梳洗完畢之後，他就收到芷柔傳來的「兔子留言小紙條」，紙條的內容是這樣說的：

「小民！恭喜你單場被三振三次，這會兒可全校都知道了耶！等等校門口見，要記得帶著傘喔！你忘了我們今天要做什麼事嗎？呆瓜！」

看了紙條之後他才想起，今天要跟芷柔一起回彰化的，她說她的伯父難得從台南回來，她要回去看他，芷柔跟她伯父的感情似乎好的不得了，感覺就像她親生爸爸一樣。書民依時間準時到校門口，而她，已經在那裡等了好久了！

「小柔！我們不是要回彰化嗎？你帶寫生畫板做什麼啊？」

書民一臉狐疑的看著她，臉上顯露出一種丈二摸不著金剛的表情。

「因為伯伯明天才回來，然後，我又想現在時間還早啊，所以，我們現在去河濱公園寫生還有看日落，我好久沒去河濱公園了呢！好不好？」

「好啦！我已經決定了，你現在去騎摩托車過來，快點用跑的去，等一下請你吃糖果……」

看著芷柔那樣甜甜的又帶點稚氣的笑語，書民心中想著，大概沒有任何一個男生可以拒絕她所有的要求，像他就是一個被她吃的死死的活生生例子。於是他們倆騎著車，就這樣往淡水河去了。

他們會在前往河濱公園的路上，先去火車站旁的塔城街吃一碗「超級無敵特大號」牛肉麵，那樣的一碗麵，大到好像兩個人一輩子也吃不完似的，有時候老闆可能心情特別好，一碗麵裡整整有半碗是牛肉，看的他們眼睛都快要掉下來了，可是，今天老闆好像不是很高興，一碗麵裡只有大概二十塊牛肉而已。吃完麵以後，他們又到旁邊賣飲料的攤販買塑膠袋裝的木瓜牛奶，一包十塊錢，但是，袋子裡的木瓜牛奶多到可能會讓他們兩個人喝到肚子撐破。

到了河濱公園之後，芷柔選了一個地方開始寫生，而他，只有幫她撐傘的份。時間的流動就像淡水河水那樣緩慢的滑行，很快的，她的寫生就將要完成。

「哇！小柔，你今天除了畫了淡水河的波光嶙嶙之外，連旁邊的壘球場都一起畫了進來，場上這個打擊者怎麼看起來好像我喔？連背號都一模一樣，還揮棒落空耶！」

書民的說話，聲調略顯誇張的表現，一來知道今天她畫這樣的圖有一點點非比尋常，二來也為他的眼皮直跳壯膽。

只見她面無表情，聲音低沉的說道：

「這張圖是要紀念你今天的恥辱，也是要告誡你一些事！聽說你今天被美麗的系花學姊三振了三次，看起來像洋將的身材，第四棒還打成這樣，你不會是對學姊有好感而故意放水吧？」

書民只是在心裡不住的苦笑，緩緩的從口裡吐出澀澀的話語：

「我知道妳想要說什麼，你是不是想要說，如果下次我又被美麗的系花學姊三振，妳一定會殺了我？」

所以，在往後的兩個禮拜裡，他不停的練習打軟弱的小曲球以應付學姊的主投，但是等到下一次的對決時，結果還是遭到三振。為此他三個禮拜不敢見芷柔，因為他深怕會以「涉嫌重大」的罪名而被要求切腹自殺。

那一天，他們在夕陽染紅河水的黃昏時回家，芷柔看著像血般的河水時，眼淚竟不自覺的墬了下來……，就在書民類似迷濛的雙眼和接近痴呆的表情前，她輕聲的問著：

「小民，如果我比你先死，你會怎麼樣？」

他笑笑不在意的說：「不會啦！妳不會先死，常去醫院的人通常都不會早死啦！沒聽過禍害遺千年嗎？」

這句話一從書民的嘴巴溜出，他就開始後悔了，書民看到她的眼淚開始像洪水一樣的傾瀉而出……，於是，他的眼淚也慌張的跟著掉了下來。他急忙牽起芷柔的手，大聲的說道：

「妳不會比我先死的！如果妳真的先死，我就去跳淡水河，我要永遠陪著妳……」

就在書民說完話的那一刻，他發現，世界竟然就此安靜了下來，好像整個宇宙只能聽到他跟她的心跳聲，直到芷柔開始破啼為笑。接著，他只看到她柔柔的笑意伴著輕聲的話語：

「小傻瓜，我不讓你陪的，你要是敢跟著我來，我就殺了你……」

時間，又停在清晨的五點三十八分，書民在欣賞完夕陽的美麗錯誤後緩然醒來。他急急的從置物櫃裡找出那幅畫了淡水河邊的球場上，有一個人揮棒落空，球衣背號是四號的畫作，他只是不停的笑著，但眼淚卻還是簌簌的滴了下來，他只是不時的看著畫，不時的看著那只求來的護身符與桌上芷柔陽光下微笑的照片……

而他對她的誓言，是不是也該要信守一切的，努力去實現，正如最初他對她的那顆純然與真誠的心，即使是死，也不該有所分別。就像那一天的河濱公園，還有兩個被夕陽拉的好長的背影，以及那一個幸福的夏天……（待續）

註一：大中盃，全國各大學中文系聯合舉辦的各式體育競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