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駕著戰機從A機場起飛，升空後不久就望見北邊地平線上一百五十公里外的B市了。淡淡的白雲底下正巧有一隊陸軍野戰步兵沿著蜿蜒的山路行軍，綿延了數公里。他向作戰管制中心回報飛行狀況之後，稍微鬆弛一下緊繃的神經，得閒深呼吸一口，讓沉甸甸的頭盔偏靠著，欣賞窗外壯闊美麗的天地。

過了B市再北飛四十五公里到了C市，威廉看見山頭被一團雲霧籠罩住，他直覺不妥，臨時轉向從山腰迂繞過去，然後掉轉機頭、結束任務準備返航。再接近A機場的時候，又看見那一隊勤奮的綠色螞蟻雄兵，依舊在原地緩緩推進當中。

  威廉將飛機滑降停妥在跑道，跨出座艙時，發現情況不妙了！

  例行性的飛行訓練都會編組兩架演練，比威廉早十分鐘出發的史塔克少校，卻還沒有返航！

飛行途中，雖然塔台會有地勤人員居中協調，以區隔航道的高低位置和控制先後間距，仍難保不會有突發的狀況出現，畢竟天空是大家的，又沒有設紅綠燈、斑馬線。有一回飛行時，威廉眼尖發現正前方藍色的天幕冒出一顆綠豆點大的東西，下意識趕緊偏斜機身，沒幾秒，一架民航機以超音速迎面轟隆衝上來，彼此機翼只相差兩百公尺，瞬間又在身後消逝得無影無蹤，只留下一條白煙。兩百公尺的say hello距離對於遼闊的天空而言，等同在地面上兩部來車間距僅二十公分寬，幾乎要撞在一塊了。

  空軍即刻展開搜索失聯的戰機，很快地就鎖定C市山區為出事地點，陸軍特戰隊也加入搜救行列，接近傍晚時，終於在山谷裡發現了失事的F-5E戰機，和一具來不及跳機而燒焦的屍骸。由於天色已昏暗，現場先封鎖起來隔天一早再清理善後。

  最後調查結果出來是右機翼末端擦撞到山頂上一棵樹的枝椏。

戰機在高速飛行途中連一隻飛鳥都足以損害到它，何況是樹枝；史塔克少校駕駛的飛機機翼在瞬間碰觸枝椏後，隨即失速翻落到山谷起火燃燒。這趟例行的訓練，原先表訂要降低飛行高度，由山下往上，仰角平行貼著山勢飛升，到達山頂之後，將機尾翹高機頭壓下，繼續貼著山勢俯衝到平地，再猛拉機頭垂直升上天空。

  威廉是在軍人節前夕，無端夢見當年失事的史塔克少校，就邀我陪他到市郊山上的軍人公墓墳前祭拜、鎮魂一番，在開車的回程中說了這則往事。

史塔克少校之前歷經無數次相同狀況的演練，早已對這座山的形勢瞭若指掌，藝高人膽大卻也因此栽了個大跟斗，命運被一朵雲遮蔽了眼翳，差之毫釐而失之千里。當年威廉中尉小小的迂繞偷吃步，臨機應變倒救了自己一命，現在已經是官拜上校的大隊長了。飛行員在完成訓練返航後，必須各自撰寫報告，隨即交給上級核對操作過程和儀器數據記錄是否相符；幸好當時的雷達分辨不出些微座標和高度的差異，否則一旦被查獲擅改計劃路線，將會遭到停飛的處分，畢竟平時的訓練也視同是在前線作戰，生死交關一點都馬虎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