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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胥靡‧魚腥草卷】第七章《貓膩》之二
2013/07/29 10:30:58瀏覽89|回應0|推薦1

山林裡金光色的流螢滿佈。

暮夏初秋是螢火蟲的時節,揚舟騎於馬上,讓螢火蟲給團團包圍。

他瘋了、狂了,似一隻受到驚嚇、失了方寸的馬,無止盡地於秋色的林蔭下亂竄,馬匹來來回回地馳騁,草皮已讓馬蹄子踩踏得平坦,他不畏手指已蹭破了皮,仍是不斷地自箭壺裡抽出箭,上弓架好,雙眼銳利地朝著眸心裡的獵物注視凝望,下一秒拉滿了弓,咻──狠絕的一聲聲響擊在靶心上。

一支支的箭嵌於粗糙的枝木和緊咬著土壤的草皮上,揚舟僅隨意束上的髮於風中飛舞,與流螢極盡地纏綿歡愛,好似是林裡孑然獨立的鹿神,睜著一雙閃著敏捷金光的眼眸,讓螢光與山花水流給捧持,將他照耀得不羈與狂野。

他是個狂人,未套上衣裳的胸肌狠狠地凸起,凌厲且剮人的線條相伴左右,那腰間的肚臍眼是個誘人的黑洞,藏有男人最深的秘密與心事。

汗水在流,古銅色的肌膚透著一層水光,似是瞧見男人的壯碩而落著唾涎,垂涎三尺,黏稠地不捨離去,百般地糾纏作弄。

一隻瑩火蟲停留於那挺立的濃茶色乳尖上,如女人眷戀著她的男人般,以最為私密與親暱的動作來將他給佔有,成為只屬於她的獵物。

將近數百支的箭胡亂地穿插於林中,射了又撿,撿了又射,揚舟受不住胯下馬鞍的阻隔,一怒之下便將馬鞍給扔了,讓自己的胯間隨著馬的體溫與身軀而蠕動,感受著那高低起伏倘佯於大草原上的快感與奔放。他的大腿內側與馬肚相貼,他時而夾緊牠,時而鬆開牠,自由無拘束地駕馭著他的馬。

下半身獨剩單薄的寬褲與韌性極強的牛皮靴,腰邊配上一把精悍顯得有力的短劍,胯間男人的命與馬匹的背脊緊緊地貼合,此刻的他們是最為親密的夥伴,是不可分離的戀人,是知心的朋友,是柔情的床伴,不須言語,只需心神交會。

他們有著同樣的目標,有著相同的思緒,在無人的林蔭下極盡地狂奔,宣洩著滿肚的悶氣與悵然。

晨間,略顯濕涼的露水自葉瓣上垂落,一滴兩滴,垂至他的髮梢上。

他朝茂密至將林子給覆住的樹葉與鬚根大喊,他仰天對隱隱透下的晨光咆嘯,他握拳使得肌肉塊塊地浮起,他嘶吼,吼著他的苦澀與疼痛。

扔去了箭壺與弓,揚舟以炙熱的掌心與手指提起了韁繩,領著他的夥伴於寂靜的山林中奔騰,速度快得如陣囂狂的風,山花野藤聽見唰的一聲,都害羞地將臉垂了下,不敢正眼瞧那渾身溢著汗水的偉岸男人。

急速中,揚舟的雙眼迎著風,眨也不眨,相互抵觸衝擊著。

他想,是他的疏失,是他沒有保護好奴隸。

他想,他願被扣下所有的俸祿,亦不願見奴隸們受苦。

是他的錯,是他的不對,官人們恨的是他,不是無辜的奴隸……

他是奴隸們的長官,便如同他們的父母,他該極盡所能地捍衛自己的孩子,可他這一雙顯得粗壯的手卻是無能為力,鬥不過那一群食了狼心狗肺的官人!

豺狼虎豹於他的耳邊告訴他,說,揚舟,你忘了二十五前的仇恨,你忘了失去父兄的痛,你好殘忍,你才是狗,你才是低賤之人!

幾雙貪婪的眼瞪著他,道,你的慈悲只是虛偽的假象,是張皮子,是覆蓋於仇恨上的皮,是刻意將傷痛給掩埋,是要讓自己遺忘,可恨不會遺忘,那是虯根曲繞,如樹根般緊攀咬在了土壤裡,揚舟啊,你不該忘啊,不該啊,你要報仇啊。

韁繩甩得更猛力些,眼尾閃著一道淚光,幽暗之間,他瞧見了身著銀袍戰甲的父兄站於他的跟前,可臉部卻是血肉模糊,雙眼是兩個窟窿凹洞,深不見底,不斷地溢出腥臭的血珠。

他們在哭,在嘶吼,在咆嘯,朝著揚舟伸出獨剩白骨的指,可在下一秒指尖卻轉為銳利的爪牙,似要挖開他的心,欲將他的心給狠狠地掏出!

揚舟,我的兒啊,你忘了父親與兄長的恨嗎?你要報仇啊!報仇啊!我在琥珀谷等得好久好久,身子骨都疼啦!你忘了嗎?琥珀闐之人就在眼前,你該將他們一個個地殺了,好替密國的五十萬大軍報仇啊,揚舟啊,我的兒啊……

轉瞬間,那兩具白骨猙獰地嘶嘯,隨著骨骼的崩碎而溢出鬼哭神嚎般的淒厲喊聲,隨即後方出現了五十萬具白骨,連同父兄的瓦碎一齊碎盡,化成一團如細粉的散灰,瀰散於深綠幽暗的的樹林中。

心在隱隱地揪扯,揚舟的臉上掛滿了淚水,可卻不願承認自己的懦弱。

他將身子壓低,雙腳一曲地夾緊了馬肚,讓他的夥伴奔得越加狂野,直朝那閃著盈光的山澗小溪奔去,以馬蹄印下他那一道道數不盡的哀愁。

如髮的馬尾於晨間的清風中飄甩,遠遠地望去,一團透著金光的螢火蟲尾隨於狂人的身後,隨著他的步履、他的身影,悄然地入到了他的夢中。

 

揚舟做了一個夢,就在那條冰涼的溪水中。

他的夥伴正悠悠地飲著水,啃著一旁的青草,而自己那凸凸的背脊正抵著溪水裡的石子,坐於他身上的是渾身赤裸的瓔珞、他的女人。

她在笑,慈悲地笑,那雙眼正如鹿眼般閃動著靈敏的微芒,未施脂粉的面頰透出一抹自然的紅暈,嬌嫩的唇瓣扯著柔媚的笑靨,額上冒著盈盈的汗水,一頭柔細的青絲垂落至腰間,將她的肌膚襯得雪白,將小丘上盛開的花蕊映得嫣紅。

瓔珞在愛他,正主動地愛著他,兩人的下身如雙生花共用一個身體般,緊緊地結合,正如水流般潺潺地漂流、來回地蠕動,是在溪水裡騎著馬的慈悲女子,沒有偽裝,沒有遮掩,以最為原始的姿態騎乘著他這匹古銅色的馬,嘴角漾著溫婉的笑,眉目顯得悲憫,沒有情慾的悸動,亦沒有慾火燃燒之時的嬌吟與喘息。

唯有安祥與平和。

溪水裡交纏的兩人彷若是天降的聖物,結合是與生俱來賦予的條件,是不受人間七情六慾所惱的靈魂,是天生,是自然,沒有不妥,沒有忌諱。

他們只是愛著,佔有著彼此,只屬於對方。

揚舟看著瓔珞前後地將身子擺動,動作快快又慢慢地駕馭著他這匹難得順從的馬,長長的髮絲隨著雙乳的晃動而輕甩,臉上仍是漾著一抹笑,雙眼注視著他眼中的苦澀,撐於溪水裡的纖纖細指握住那雙粗糙帶繭的手,將她的男人的手搭於她那兩瓣嫩臀上,讓他捧緊她,讓他附和她,隨她上下擺動,讓那條命更深入地入到一池豐澤裡,將奇妙的種子灑落於她的澤地,充盈她,填滿她。

揚舟照做,將自己給了身上那位慈悲如神祇的女人,將自己的命如箭瞬間脫弓那般挺入她,按住她的臀,握住她的腰,讓她將上身壓低,親密地貼近他。

她匍匐於他的身上,兩團肉乳抵著他那硬實的胸膛,細嫩的髮絲刷過他的肌肉,撓著癢癢,撩弄著情感。

她笑,仍是笑,沒有喘息,沒有因相互的結合而感到瘋狂與激動,那神情是神聖的,彷若是在洗禮,是在孕育著即將到來的種子。

「我們正孕育著孩子,鸞鳥大神要將孩子賜予我們。」她在他的耳邊廝磨輕嚀,告訴他,兩人正在進行一個神聖的動作。

「揚舟,該你當騎馬者,駕馭我,只要一下,極致的一下。」她喊,下身仍在扭動,可喊的卻不是他熟悉的「舟哥」,而是個陌生的稱呼。

睨著瓔珞那透著紅暈的臉龐,他一旋地反轉過身子,將瓔珞壓於溪水中,隨後悍臀一仰,下一瞬猛力地一挺,用盡所有的力氣將命灌入,全數的種子撒入那盈盈的豐澤裡,囊袋內所有的男性瘋狂地灌注於那溫暖的窩巢中。

忽地,金光剎時湧現,成千上萬的螢火蟲將他倆給團團包圍,林裡飛過了一隻隻帶著長尾的鳥,於虛空中鳴啾唱響著生命,哼著柔情的曲調,是精靈的奇幻世界,是凡人肉眼瞧不見的異地時空。

揚舟蹲跪起,凝望著圍繞於身旁的迷霧與光芒,可在那一秒,他瞧見瓔珞那展開的下體綻出了一抹金光,是螢火蟲自那片潤澤裡飛湧了出,一隻接著一隻於虛空中舞動,隨之變形,脫繭而出,轉瞬間孕育出一呱呱落地的嬰仔,降臨到了他的懷抱中。

嬰仔在哭泣,雙手緊攥,彷若握著什麼,又怕失去什麼。

他驚了,慌了,那是他與瓔珞的孩子,是鸞鳥大神賜予他倆的種子!

望著躺於溪水中的瓔珞,兩人相視而笑,心神交會,是琉璃溫暖的色澤,是抹無法言說的慈悲。

小金鳥甩著長尾,展翅鳴啾,以肅穆的神情望向他,告訴他,揚舟,遇上再多的挫折,都得保有初衷,不可失了慈悲之心,記住了,千萬要記住了,無論如何,都別忘了慈悲。

慈悲──

隨著「慈悲」二字的回音於林間漸漸消散,那團閃著金光的螢火蟲亦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同溪水裡的瓔珞和手中的嬰仔,一併化作一縷青煙,瀰散於虛空。

 

揚舟醒了,發現自己正渾身赤裸地躺於沁涼的溪水裡。

他坐起身,愣愣地打量著周遭的一片景色。景色仍是幽暗如常,可卻微微地透入早晨的金黃光芒。

耳邊,「慈悲」二字仍是不斷地回響,是琴弦震顫時的餘音。

馬兒朝他那緊繃的面頰舔了又舔,他伸手摸了摸牠的下顎,隨後才站起了身,一身濕漉漉地滴著水珠,矯健地走回了岸上。

花兒瞧見了,嬌羞地躲開了眼。

他將下褲套上,隨後拎起袋裡一枚小小的鎏金鈴鐺,如視著珍寶地凝望,憶起了密河河堤上的那個小姑娘,又想起了瓔珞在他的左肩上咬了一口,告訴他,就算他成了奴隸,仍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嘴角一扯,他笑,笑得甜,可卻有一縷山雨欲來的不安與惆悵。

孤魂節已至,宣洩完一身的憋悶,他該出林子,不該再逃避了。

牽馬離去時,揚舟忘了那把程盤贈予他的短劍,將它遺留於青草堆裡。

成了將來使他下獄的利器。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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