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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胥靡‧魚腥草卷】第六章《閹刑》之七
2013/07/22 10:22:19瀏覽129|回應0|推薦0

軍市是軍人將士們的市集,唯有商家和軍營之人可自由進出。

北郊的青草黃了梢,沒東郊來得翠綠與清新。

揚舟騎於馬上,雙手提著韁繩,領著五十名琥珀闐奴隸來到了軍市官的辦公處所,只瞧一群人正睜著一雙如望著珍奇猛獸的眼,嘰嘰咕咕、竊竊私語地說道著奴隸們的是非,更有自妓院裡跑出觀望的軍妓,兩瓣唇抹得鮮紅,一身暴露地輕蔑著眼前「低賤」的奴隸。

他們對琥珀闐之人只有滿滿的恨,軍人將士尤是。

揚舟下了馬,正迎來管理軍市的軍市官,口氣略有不滿地道:「領來了五十名奴隸,還望兩日後可全數歸還予東郊建地。」信箋裡所提及的工事本歸軍市將士的職責,如今將活賴於奴隸們的身上,不是有意刁難嗎?

軍市官瞇著一雙細長之眼,略顯薄的雙唇緊抿,嘴角顫顫地一扯,一臉刻薄地說:「這幫奴隸歸屬於密國,將作大匠這麼說可是小心眼了,只不過要了你們的五十隻狗,就撓著你的心啦!?」

五十名奴隸的耳極是銳利,在建地可沒人稱他們為「狗」,將作大匠曾下令,只許以名和代號相互稱呼,不許有污辱與羞辱的詞語出現於鸞鳥大寺前,那是對大神的不敬,亦是對人的不敬。

揚舟渾身的筋肉一緊,可卻不惡言相向,涼道:「還盼軍市官別降低了自己的身分與格調,早早地完工吧,孤魂節前,我本人會親自將奴隸們領回去,別讓一個祭祖祭鬼的節日弄得烏煙瘴氣,軍市的鬼可多了。」心想,娘的,這群軍人就是鬼,成日在軍市裡逍遙快活,早已失了將士本該有的挺拔模樣。

眼前已不是二十五年前那支驍勇善戰的軍隊,不再是如父親與兄長般意氣風發、英姿挺拔的密國軍人。

「好啦,將作大匠看是要在所裡歇著,還是回你的東郊建地,咱們軍市可是管不了,五十名奴隸我請人領走了。」軍市官瞠目作揖,一言一行極是猥瑣,臉上寫滿了卑劣。

揚舟不言半語,只是朝著毛孔顫顫的奴隸們望去,下顎一頷,示意讓他們趕緊跟上軍市官,別怠慢了。

彌諾於臨走前望了揚舟最後一眼,心宛若讓刀給狠狠地削著,如一旁麵攤的廚子在削著刀削麵,一片一片,將他的肉給削盡,削得獨剩白色的骨骼。

他心有預感將會出大事,不安與惶恐將他給團團地包圍,卻沒牧奴來解救他。

 

妓院旁的牆落了漆,幾分斑駁,木馬樁亦壞了,軍市官撥了二十五名奴隸修繕此處,另外二十五名則是上軍人的馬廄替新購入的馬匹釘馬掌。

為了延緩馬蹄的磨損與脫落,軍市官要奴隸們在馬蹄上釘上半圓弧狀的鐵,用於防護與地面的摩擦,亦可防止馬蹄碰水而腐蝕。

釘馬掌不僅是為了保護馬蹄,還可使馬蹄更加堅實地緊抓牢地面,對於行軍和騎乘異常有利。

彌諾和幾名奴隸們讓馬隻平躺於略略發黃的草皮上,用麻繩將馬的四肢給綁住,握住一隻腳,放於石砌的圓筒柱上,一人在前頭安撫著馬的情緒,隨後拿起槌子和馬蹄鐵,小心翼翼地釘著。

釘馬掌於琥珀闐人而言是一件輕而易舉之事,這是他們在家鄉倚賴維生的技藝,因而特別懂得安撫躁動的馬隻,知曉如何溫柔地握住馬蹄。

一旁監工的軍人們見著奴隸們釘得如此容易與完美,心裡不禁湧上忌妒與恨意,手直指著喝斥道:「釘歪了!釘歪了!給我重釘!」

面對軍人們的刻意刁難,彌諾要夥伴們安下心,千萬別和密國軍人起了衝突。

「咦,釘那啥模樣,是要讓咱們摔死是吧!?你們這群狗奴才!賤人!看我怎麼教訓你們!」軍人一臉不善地吼,套上靴子的腿直朝一名奴隸踹去。

「賤人!賤人!讓你們給野狗吞了!」

那名奴隸讓人踹得摔跌於草皮上,安撫著馬匹的彌諾看不過去,直抬臉喊道:「這位軍爺!你們是這麼羞辱人的嗎?就算是狗,也不是讓人這麼糟蹋的!」他是王子,必須保住琥珀闐的尊嚴,雖說他早已沒了什麼尊嚴。

「唉呀!你還知道你是狗,是牲畜,你這沒命根的狗沒資格和本大爺說話!」軍人咧著一口黃牙,一臉猙獰,隨後抽起繫於腰邊的長鞭,逞著囂狂。「看老子怎麼抽死你!抽得你皮開肉綻!」

下一秒,鞭子惡狠狠地甩了下,彌諾在震顫間憶起了蛛童的狠勁,想起了在鸞鳥大寺月台上的嗜血爆打。

殘忍,無情。

可,他已經不怕了,渾身是傷,已不怕疼了。

彌諾在心中暗暗地告訴牧奴,他不哭了,不怕了,他要當個有尊嚴的人,用自己的尊嚴來捍衛琥珀闐的顏面!

一鞭鞭狠毒地抽打於彌諾的身上,他不躲,亦不喊,只是讓瘋了魔的軍人給狂抽著。

仇恨與時間本就無關,不會因此而腐爛,仍是銘記於人的心底。

密國軍人是在報二十五年前的仇,終有一日,琥珀闐之人亦會反擊,會以牙還牙,將曾經受過的屈辱還回密軍的身上!

不是所有的人都慈悲為懷,這世上活有太多的豹子,有太多的嗜血與貪婪,他只不過是比牧奴早些看明白罷了。

「王八蛋!龜孫子!你給我喊!不喊老子我就不痛快!」軍人臉上滿是暴戾,將彌諾自草皮上捉起,一旁的將士們繼續踹打著其餘的奴隸。

彌諾腦後的髮讓軍人給緊抓住,將他逼至了濃綠色的水池邊,兇猛、手帶狠勁地將他的臉按於水池內,讓他喝著水,使得鼻孔再也無法呼吸。

「奶奶的!你那狗長官就愛逞英雄,不削削他的銳氣咱們將軍感到不快!」軍人眉毛飛豎地吼叫,將彌諾給拉出了水面,隨後又按了下。「那王八羔子可是忘了自己的仇恨,忘了自己的父兄讓你們這群狗奴才給害慘了!還發慈悲心啊!我呸!噁心!」

於水中苟延殘喘的彌諾想明白了,仇恨雖與時間無關,可在心頭卻是與日俱增。

他們恨的是揚舟,恨的是與他們有別的一點慈悲,是妒忌,是畏懼,是怕慈悲將心中的痛與恨給漸漸地遺忘。

彌諾恨透這幫人的嘴臉,厭了這些羞辱人的話,聽得膩了,膩了……

另一頭忽地傳來女妓尖銳的淒厲喊聲,引來了馬廄軍人的注目。

軍市官命令將五十名奴隸聚集在一起,非得訓斥他們不可。

五十人分別被用麻繩綁了起來,讓軍人給緊緊地包圍住。

幾名體態半露的女妓站於前頭,哭花了一張臉,可嘴角卻不時地暗暗扯動,三兩下便哭道:「大人!這些狗奴隸們調戲咱們!瞧咱們是軍妓就碰了咱們的臂膀,還摟了咱們的腰,說要騎咱們……大人……你要替咱們做主啊……」

軍妓聯合軍人們一同欺侮琥珀闐奴隸,極盡地羞辱與安加罪名於他們的身上,一切屬無中生有,可卻怎麼也洗刷不了那不明之冤。

軍市官一臉得瑟,顎下的小鬍子捏得尖細,雙手負於腰後,神情薄涼地睨著一身狼狽的奴隸們,道:「你們這幫奴隸真是不給將作大匠面子,狗就是狗,我要你們給我學狗叫!學狗吠給咱們聽聽!逗咱們歡樂!」雙眼定於彌諾那張緊繃的面容上,嘴角微微地扯動,軍市官暗喜著。

奴隸們不服從,絕不學狗叫,那卑賤。

軍人們見狀,將手上的鞭子一抽,殘酷無情地抽打著五十人,將衣衫抽得殘破,背上是一條條的血痕與口子。

「好啊,給你們機會不好好把握,別怪本官無情了。」軍市官瞠目看向圍著奴隸們的一群軍人,於他眨眨眼後,只見軍人們連忙地解著褲襠,將男人的一團肉顯露而出,直朝奴隸們的臉上灑著呈黃色的尿液。

齷齪卑劣地擺動著臀與命根,他們如噴水般地將尿澆於五十人的臉上,尿柱甩動掃射著,彷若將眼前之人看成是一泡狗屎,理當配上一灘騷臭的尿。

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歡喜的竊笑聲不斷,眾人在這場澆尿中得到了滿足,得到了宣洩,彷如是透過這低賤的舉動來降低自己卑鎖的心態。

眼前是一片腥紅,這群低賤的生物極是喪心病狂,一股騷臭的魚腥味在剎時間炸開了彌諾的思維,激起了他藏於心中欲與敵人一較高下的氣魄!

他目光冷峻,似是一匹被激怒的狼,渾身毛髮顫顫地豎起。

只有不懂人的情感和尊嚴之人,才是條真正的狗!甚至是連畜牲都不如!

下一秒,彌諾的身子有如野獸般,一傾地撲上前,以藏於嘴裡那銳利的牙咬上眼前軍人的那團混濁之肉,以憤怒的牙啃咬,將那團骯髒之肉吞於口中,如獸類搏鬥般,要撕扯下牠!將牠給咬得成了碎片!化為灰燼!

啊──

軍市內傳來了嚎啕的尖喊聲,隨即是一陣暴動,煙灰四起。

牧奴,我不怕了,不怕了。

彌諾在心中喊,喊著他一生中最為誠摯的朋友。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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