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13/07/18 11:25:36瀏覽80|回應0|推薦0 | |
瓔珞在黑暗之中瞧見了一點螢光,是暮夏初秋的螢火蟲在飛舞,光點一閃一閃,隨之越來越多,攏聚成一團,彷若天際蒼穹。 陰暗的深淵中,她一頭青絲未髻,垂至涼涼的背脊,身上僅著單薄的月牙色裡衣,透著兜衣的紅,一人獨自行走於摸不著邊際的虛空中。 她徬徨,她無助,失了方向,心裡怕得緊。 瓔珞那具顫顫的身子不斷地徘徊,感到異常不安,驚覺身後有頭野獸正朝著她逼近,是貓的尖喊聲,是溢著魚腥的騷臭味,是那一枚殷紅色的貓腳印,咧著一口銳利的黃牙,伸起尖銳的爪,如海嘯聳立般地朝她撲來,欲將萎弱的她給覆蓋與吞蝕。 睜著一雙惶恐的眼,她如於海面上飄搖的孤獨船隻,讓海波給晃得暈了腦,大大小小的海濤正無情地捲向她,欲將她捲入萬丈深淵和無止盡的黑洞。 救我,救我,救我,瓔珞在心裡嚶嚶地喊,脆弱得彷若初生的嬰仔,需他人來解救她的命,來領她逃出這場惡夢。 在絕望之際,海水忽地翻起波浪,漲得幾丈高,一頭如琥珀的豹子自海中奔出,腳踏白盈盈的浪花,爪牙朝陰邪的花貓一揮,費力嘶吼道:「滾──」 在水花與野獸滾弄的那一刻,數萬隻螢火蟲朝海上飛來,她瞧見了光亮來為她引路,領她逃離苦厄,她連忙地踩著赤裸的腳丫子,奔跑,跑啊,跑啊…… 豹子在咆嘯,吼,仍是吼,彷若在心裡告訴她,別回頭,快跑,快跑。 一顆心跳動,喘得厲害,在光芒萬丈欲包圍她、領她出深淵的那一刻,瓔珞轉頭朝海面上的豹子一望。 ──左眼下有顆小紅痣!紅痣裡生出了一株左手香! 還未來得及看清,她已讓數道金光給掩埋,逃離了那瞧不見光亮的世界。 螢火蟲,不見了。 「啊!」瓔珞驚喊,汗水涔涔,沁濕了身上的衣襟和被褥。 揚舟見狀,猛將胸口起伏著的瓔珞摟入懷中,感到慶幸地揉著那一頭軟軟垂散的青絲。「珞兒,有我在,有我在。」臉摩娑著瓔珞的髮,他於她的耳邊輕喊,給予她撫慰,一顆左右搖擺的心終可安下。 瓔珞已昏迷數日,嬌弱的身子瘦了一圈,鎖骨都凸了。 兩人的心口緊貼,揚舟能感受到瓔珞尚在喘息,好似受了極大的驚嚇。 一身緊繃的瓔珞仍是無法回過神來,一雙眼瞪得圓大,耳裡似殘留著餘音,告訴她,快跑,快跑,別回頭…… 究竟是何人!?那頭豹子到底是誰!?那枚貓腳印…… 才醒過來的瓔珞顯得手足無措,兩隻手撒開,任著揚舟摟著她、抱著她,將她給偎暖,不再感到寒冷。 「舟哥……」瓔珞的下顎抵於揚舟那厚實的肩上,訥訥地道:「有豹子在嘶吼……還有……貓。」那神情彷若失魂的孩子,瞳孔裡盡是空洞。 揚舟將她摟得更緊,就怕她再受驚,一隻粗糙的大掌輕拍著她的背,如在哄著嬰仔,哄著她進入夢鄉,可他不要她再沉睡。 「沒事,那都過去了,有我保護妳,不會有事的。」他道。 身子漸漸暖和,瓔珞不再說話,而是凝視著眼前熟悉的床帳,嗅著那股深沉的沉香,與那親切的男人味,那個只屬於她的男人。 頓時,她回過了神來,惡夢中的片段好似讓人給一刀剪斷。 輕輕地掙脫了揚舟的懷抱,瓔珞身子骨軟軟地坐於榻上,抬眼望向那坐著亦比她高出不少的男人,見他神色憂愁,眉宇間緊鎖,一雙眼裡寫滿了惆悵。 心在隱隱地抽疼,如讓蟲子咬了幾口,瓔珞不自主地伸起了胳膊,略略冰涼的掌心朝揚舟那緊繃的面頰撫去,眉頭略蹙,指尖輕揉著那抹僵硬與擔憂。 「舟哥,你怎麼了?」她問得輕輕與眷戀,纖纖的指盡是柔情。 思起瓔珞掉胎昏迷了數日,揚舟的筋肉一刻也無法放鬆,可如今妻子醒了,他不該再繃著一張臉,不該讓她因他而擔憂。 臉部的肌肉一鬆,揚舟扯出一抹笑,伸手握住瓔珞那揉撫著他的掌,細細摩娑,道:「沒什麼,見妳醒了,心裡歡喜呢。」 瓔珞愣了下,眉間一抽,疑惑地問:「我睡了很久嗎?」她只知眼前是一片黑暗,在夢魘中度過了多久,她不得而知。 「嗯,很久,不過已經沒事了,不是嗎?」只要瓔珞醒,要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忽地,腦裡的畫面如金光一閃,瓔珞想起了昏去前所感受到的驚恐,她瞠著目,道:「舟哥,那賊人捉著了嗎?」鬆開了揚舟的手,她欲爬下榻。「香水行的牆磚落了,我得趕緊補去,要不那賊人會窺視我倆,偷瞧咱倆……」話忽地止住,眼一斂,她的頰上泛起了一抹嫣紅。 記憶是越來越清晰,如波浪般地湧回她的心緋。 那日,她與舟哥在池裡歡愛,她感到激動與火熱,可卻在她渾身酥麻去的那一刻…… 「牆已差人補好,妳別瞎忙,回來。」揚舟打斷瓔珞的回想,伸手就將欲下榻的她給扯住,將她摟入了懷中。「那嫌疑犯已抓著,倒是妳,我得餵妳喝湯藥,別像小麻雀一樣。」瓔珞的熱心,總是忽略了自己的身子。 「嗯?我很好啊,為何要喝藥呢?」瓔珞問,一雙漸漸轉為水靈的眼凝望著神色再度緊繃的揚舟。 話語梗在心頭,揚舟那雙朦朧的眸子緊盯著那臉熟悉望,瞧她不知發生了何事,仍是一臉的天真。他,不想告訴她。 「昏過去了,本該補補身子,聽話,嗯?」揚舟勸,卻沒道出瓔珞掉胎之事,只因瓔珞亦不知自己有了身孕。 瓔珞先是怔怔,隨後笑了笑,點點頭。「嗯,好,聽舟哥的,可是……」她的話未說完,已讓眼前之人給打斷。 「好,我會買雪花糕給妳,還要添很多的芝麻,好嗎?」揚舟哄著瓔珞,知曉她每回喝完苦口的湯藥總要食上一塊甜膩膩的雪花糕。 「好。」瓔珞點頭,笑得彷若撒嬌般可愛。 揉揉她的髮梢,揚舟欲下榻替瓔珞端來補身的藥,可當他雙腳著地的那一刻,瓔珞突然說了話。 「舟哥,牧奴呢?」瓔珞脫口而出,不知自己為何會說出這句話。 渾身筋骨一緊,揚舟猛地僵住,可在下一秒,又裝作無事般地朝圓木案步去,背影彷若一樹巨木。 「牧奴讓人抓了,聽說是採陰嫌疑犯。」揚舟捧來才熱上的湯藥,走回了榻前。 「不可能!」瓔珞喊,十指緊抓住鋪於榻上的床褥,可下腹卻猛地一抽,疼得彷若裡頭的血肉讓人刮去了一塊。「啊……」 瓔珞屈身,雙手緊抱著小腹,疼得五官揪成了一團,冷汗再度落下。 揚舟連忙扶住她,讓她倚於自己的肩上,神情嚴肅地道:「妳不許再想其他的人,妳是我的妻子,心裡只許有我,現在的我極是不高興。」他命令,不許瓔珞再為他人而擔憂。 「疼……」瓔珞皺眉地喊。 自瓷碗裡舀了匙呈深褐色的湯藥,遞至瓔珞的嘴邊,揚舟如在建地下指令般,道:「張口,將藥喝了,要不我會處罰妳,把妳給綁住,壞丫頭。」他的心,有些不滿。 瓔珞無可奈何地喝下了苦澀的湯藥,伸著小舌,讓她的夫君恐嚇她。 只因她知曉,他是真的動怒了。 讓瓔珞喝了幾口,揚舟才冷冷地說:「我不准妳亂跑,蛛童定會去救牧奴,沒妳的事,他是他的人,就如妳是我的女人一樣,明白嗎?」 不作聲,瓔珞只是朝揚舟扮了個鬼臉,隨後又愛嬌地將臉貼上他那灼熱的胸膛,輕聲嘟噥道:「真霸道,哼。」 轉枯的時節將將作大匠府的白粉刷牆刷得更加淒婉,黑青色的簷瓦如一筆墨色般,寫弄著主人的憂愁。 他們的孩子,會再回來嗎? |
|
(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