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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胥靡‧魚腥草卷】第三章《牝牡》之五
2013/06/07 10:16:49瀏覽82|回應0|推薦3

鵝黃色的鞋履踏於前往南郊的街道上,瓔珞一臉失魂落魄,望著一旁販子販售的貨物商品,有綏州來的稻米、梁粟,還有農州來的南瓜和各種瓜果,琳瑯滿目,可卻挑不起她的半點興致。

俗語道「冬至蘿蔔夏至薑」,她本欲替揚舟買上新鮮的老薑燒成膳食,食了可排汗解毒,可如今卻是半點心思也沒有,有如行屍走肉般,丟了魂,失了魄。

蛛童的話語可真傷人,那話如利刃般,將她剮得面目全非,渾身弄得傷痕累累。他殺人不需動刀,不需投毒,只需一句話,便將人刺得千瘡百孔,七孔流著鮮血。

「姑娘呀,買花喲,拜神拜出個大肚子喲!」一旁的花販正揚聲叫賣著。

瓔珞轉頭一望,瞧見是賣著農州鮮花的老婆子,花生得鮮豔漂亮,看似昨夜才折下,晨間快馬加鞭送至京兆府。

此時,她想起位於南郊的牝廟,她是該去那兒祭拜牝相了,也許拜了牝相,她很快便能替舟哥懷上孩子,不再讓人嘲笑揶揄了。

她咬咬牙,向老婆子買了一束鮮紅的美人菊,隨後拐至街角的紙馬舖,買了幾兩祭神用的紙馬和金箔,獨身一人朝著南郊的方向步去。

熱風吹拂,她不嫌遠,走得忘了腳蹭破了皮,忘卻了疼痛。

再疼,也沒心中的傷來得疼。

她,極為難過。

 

 

南郊位於京兆府南端的內城門外,密國的漕運樞紐陰州碼頭便於此。

密河上有商船,有小舟,有船夫搖櫓,有船隻載著滿滿的貨物,順流而下,有的則是逆向駛來,準備靠岸停泊,欲於岸上卸貨。

這為京兆府南郊每日的情景,繁華,喧囂,伴著岸邊楊柳飄飄。

碼頭旁有熱鬧的市集,有賣著新鮮魚貨的販子,有執壺的賣漿郎,一旁竹篩上擺有蘿蔔絲、芥菜絲、芹菜、碎椒醃的鹹菜,可伴著綠豆漿汁食用。店舖一間捱著一間矗立,下船的漕運人家呼朋引伴,上飯舖打打牙祭,點上一盅肉米粥、一盤魚鬆、拌盤以鹽、醋、筍片涼拌的馬蘭,喝喝清茶,隨之翹腿兒吸著旱煙,與共食的友人閒話家常,望著碼頭的繁忙景色,日子便是這麼過的。

真是好風光,密國不缺物資,極為富饒,就只缺參天香木了。

物資富饒,百姓的生活亦極富趣味,南郊不只有設立碼頭,還有許多的小廟,廟不大,卻供奉著大大小小的神祉,最為神祕的當屬求性事的牝廟與牡廟。

女人為牝,男人為牡,世上一切生命皆由牝牡相交而成,而牝廟與牡廟成了男女求子和求房事順遂的神靈信仰,男男女女來此總是避諱,就怕讓有心人笑話。

牝、牡廟供奉的並非為神祉的人型雕像,而是牝相與牡相,是以岩石雕鑿出的男女生殖器,矗立於小廟的前端,異常地突兀,有些讓人尷尬。

男女之事須暗暗來,小廟理當神秘。

它不以普遍的磚瓦堆砌而成,不富麗堂皇,而是於巨大嶙峋的石塊內鑿出一個通心的洞,再加以挖掘。小廟的洞口不大,信眾入洞前還得將身子一彎,好似在入廟前突顯著極為虔誠的信奉之心。

大多祈求者會攜來鮮花素果,將供品擺至牝相和牡相前的紅氈毯上,用個長型的小陶盤承上,祈求牝相與牡相保佑家中添丁,更多是為求挽回另一半的心。

男人與女人之間,是那麼一回事。

漸漸,牝廟與牡廟成了斬桃花之處,來此的多是癡男怨女,不是感情出了狀況,要不便是婚姻觸礁。可好笑啊,兩間小石廟只以幾株嫣紅的桃花樹做為隔離,春季之時桃花紛紛飛滿天,不知是讓人欣喜還是哀傷。

是求感情?還是斬姻緣?

瓔珞在踏入牝廟的那一刻,驚覺來此處之人並不少,個個穿得一身綾羅綢緞,髻上簪滿搖曳的珠花,屬貴族人家居多,亦有夫君在朝中為官的官家娘子。

瞧啊,她的心不禁地一嘆,原來不只是她在祈求,陰州仍有許多女人同她一樣,需得到牝相的幫助,需要更多的勇氣。

她不驚擾任何人,放下手中的竹籃,將在市集裡買來的一束鮮花插入牝相旁的素白瓷瓶內,她本欲雙膝一跪,向牝相訴說她的心事,可卻驀然見著牝相上佈了滿滿的塵埃,將那石相漫得灰頭土臉,就要瞧不清。她見不慣那邋遢的模樣,順手拾起一旁的布巾,將那石雕上的灰塵給輕輕地撢去。

牝相也有靈,若不好好打理,神靈可要不開心了。舉手之勞,不礙事。

在牝相顯露出原先的面貌後,瓔珞雙膝朝地一跪,雙手合掌,閉眼冥思,祈求著。

「牝相啊,信女瓔珞求您了,瓔珞嫁予揚舟郎君已有八年,盼能獲得一兒半女,好對揚氏祖宗有個交代,若牝相在天有靈,還請您助瓔珞一臂之力,讓瓔珞有更多的勇氣面對,亦盼能替舟哥添個孩子。」瓔珞在心裡默念,滾滾的淚水亦只能朝肚裡吞,滿是苦澀心酸。「要不,瓔珞可真要失去舟哥了……」

她不願失去揚舟,揚舟是她的避風港,為何要讓給他人?他是她最愛之人,她不願將夫君送給另外一個女人……

瓔珞自豪,她是這世上極為幸運之人。

她有父親疼,有兄長關照,亦有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成她的後盾與避風港。她這一生何其幸運,這幸運歸功於身後的三個男人。可她從未想過自己會面臨如此般的窘境,未料想到自己會懷不上孩子。

妻子無法替夫君懷上孩子,是件極為可悲之事,比失了自己的母親還令人心酸,那是痛在心底深處的瘀傷,是人瞧不見的纍纍傷痂。

每日夜裡,那道傷痂在隱隱地撕裂,悄悄地,疼得不著痕跡,半個影也沒有。

她明白舟哥不怪她,不強求,可她怪自己啊,怪自己的肚皮不爭氣,怪自己前世修得不好,今生鸞鳥菩薩才不願賜她一個孩子。

她欲哭,可卻不能流淚,哭了舟哥會傷心,會感到抱歉,會難過,她不要她的舟哥煩惱,不要舟哥因她而感到煩心與痛苦。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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