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的夜裡，雨珠子滴滴地落，欲止，可又像是萬般不捨。

倚著添了桂花香料的胭脂牛油燈，揚舟盤腿坐於寢房內的茵席上，才洗沐完，身著單薄的月白色裡衣，而右手掌心仍讓紗布給纏著。蛛童揮的那一鞭可不輕，若是抽在胥靡們的身上，怕是要肉破血流，再狠些便要見了骨。

矮長几上擺著鸞鳥大寺的興建圖，一筆一畫地勾勒著大寺的山門、寺壁、閣樓、東西配殿、支撐的樑柱、樑上所立的侏儒柱等等。寺的大門前設有月台，可供舉行法會和祭祀，而寺內為空筒狀，樓層為環狀，一圈一圈繞著，正中心為通心，正等著立一尊十六米高的鸞鳥大神莊嚴像。

不知怎麼，揚舟覺得異常燥熱，心裡感到有些煩躁，鋪於石板磚上的紫茭席是以光軟香淨的紫茭葉編成，理當冬暖夏涼，可如今卻悶得很。

他伸手摸摸額頭，想拭去那溢出的瀝瀝汗水，可卻沒有汗，身子還溢著一股香湯裡的香。他執起陶杯，將清茶一口飲盡，放下杯後，仍覺得口乾舌燥，一顆心喘得有些厲害。

自後頭沐浴間走出的瓔珞見著揚舟那煩躁的模樣，只是拿巾子擦著一頭略濕的青絲，一臉清秀優雅地道：「舟哥這是怎麼了，屋裡悶嗎？」她將手上的巾子一擱，走向窗邊，推開了窗子，又道：「將窗子開了，吹吹風，較不會如此悶熱。」

捏了捏裹上紗布的右手，揚舟看向瓔珞的纖纖身軀，方才沐浴完，僅著貼身的兜衣和襯裙，外頭批了件薄紗外罩，踩著悠悠的步伐，一臉從容的模樣。

瓔珞發現揚舟在看她，只是笑笑地道：「我給你端來綠豆糕吧，今日一早才做的，要不看那密密麻麻的圖，多無趣呀。」那一頁頁的勾勒，她真是看不明白，她可佩服她的夫君，能以一雙手畫出如此精細的設計圖。

揚舟將下顎微微地一頷，輕聲道：「好吧。」隨後怔怔地將臉一斂。

嘴角一扯，瓔珞自衣櫥子裡取出較厚的外帔，批於身上，遮掩住略為赤裸的身子，欲轉身出房，上膳房裡取來新鮮的綠豆糕。

就在她的手撫上雕花門的那一刻，揚舟的臉抬起，喚了聲 ：「等等，不要綠豆糕了。」

瓔珞回頭，溫柔地道：「要不替你燒個仙草茶，雖尚未到小暑，可天氣悶了，提前喝上也沒大礙的。」今年的芒種可真如小暑般，雖不熱，可卻悶得厲害。

揚舟的雙唇一抿，不知自己在做些什麼，仍是將下顎一頷，道：「好吧，就燒上仙草茶。」他的心已亂得什麼都好，可又什麼都不好。

淡淡一笑，瓔珞想，她的舟哥定是忙暈了頭，可她不見怪，覺得沒關係。

她稍稍施力一推，輕推開了雕花門，咿呀的一聲，她提起踩著木屐的腳，欲踏出寢房。

「瓔珞！」這時，揚舟又喊了，使得瓔珞停下腳步，回頭一望。

「妳回來，別煮茶了，回來。」他喚，盯著他妻子的雙眸喚。

瓔珞感到鬧，笑了笑，朝揚舟步去。「舟哥，你這是怎麼啦？是不是哪兒感到不適？」她拎著裙襬，朝紫茭席一坐，坐於揚舟的身側，握住他那粗壯結實的手臂。

她抬起小臉，眨眨眼睫，望著那一臉本該沉穩的面容，可如今看上去，卻是帶有些無力和茫然。

「舟哥，怎麼了？」她嬌柔地問，眸子裡佈著一層春波。

揚舟先是盯著瓔珞看，才搖搖頭道：「沒什麼。」

沒什麼？怕是悶壞了！瓔珞將眼一斂，纖纖的柔荑握住揚舟那被鞭子抽傷的手，憐惜地道：「還疼嗎？蛛童可真不留情。」指尖，在那紗布上輕彈著。

「不疼，只是小傷罷了。」只是小小的口子，比不上將士上沙場血戰，亦比不上密國五十萬大軍讓人屠殺來得發顫與疼痛。

「呵。」瓔珞笑，將那隻大掌貼上自己的頰。「就愛逞強，如此頑固。」她朝他擰擰鼻，撒著嬌。

揚舟同是眨眨雙眼，順手捏捏瓔珞那小小漂亮的鼻子，愛憐著。「不逞強，怎麼保護我的娘子，嗯？」那雙眼，深深地凝向她，看得癡，看得醉。

瓔珞讓他看得發窘，抬眼注視著那道灼人的目光，臉頰略略發燙地道：「舟哥，你別這樣看我，換我覺得悶了。」她的心在跳，身子骨似隨著那目光燃起了一團火球。

「吻我。」揚舟眼也不眨地喚，更似是命令。「珞兒，吻我。」

「舟哥……」瓔珞難為情地將臉垂下，欲將揚舟的手放開，可自己的手卻在下一秒讓揚舟的大掌給捉住，隨即小嘴也被灼熱的唇瓣給堵了上。

「嗯……」她睜著眼，輕嚀一聲，而柔軟的腰肢已讓他那有力的手臂給圈握住，臉泛起了一抹嫣紅。

她閉上眼，讓她的夫君吮吻著她的唇，舌尖交纏，滋潤著。

瓔珞只知她讓揚舟給摟抱住，身子轉了一圈，被他壓於下方，她正躺在那夏日裡本該發涼的紫茭席上，可如今她卻是感到燥熱，骨子裡有火在燃燒，如香湯在沸騰滾燙般。

揚舟忘情地吻著瓔珞的唇瓣，有時輕咬著，舌尖舔弄著，而那隻受了傷的手亦沒閒住，而是熟練地撥著那礙事的長外帔，順著腰肢，透入單薄的兜衣下，那未讓紗布包覆住的指尖爬上那柔軟的小丘，挑弄著，愛撫著。

瓔珞感到小腹一緊，一收縮，心一急地將柔軟的唇瓣給撤開，喘著氣地嚶嚀道：「上榻去……舟哥……」在席上，她害臊。

未有猶豫，那雙如枝幹強韌的手臂一把便將瓔珞給打橫抱起，三兩下的就將瓔珞輕扔於鋪有蠶絲床褥的榻上，那一身壯碩將她覆於身下，暖烘烘的。

他以一手將瓔珞的雙手捉起，箝制於髮梢上，兩瓣不薄亦不厚的唇再度堵上那柔軟，纏綿著，輕吮著。另一手忙著扯開瓔珞襯裙的綁帶，將月白的布料一扯，扯落至榻下，他的大掌再度溜到兜衣的下方，貼著那柔軟的肌膚，揉撫摩娑著那點凸起的嫣紅，挑逗著，誘惑著，勾引著，輕掐著。

瓔珞感到心驚肉跳，熱血沸騰地扭了扭腰和雙腿，臉一撇，發出了嬌喘聲，胸口起伏得厲害。

八年了，她仍是為兩人的床事感到害臊和嬌羞，每回都讓她羞得不敢看向他，就怕他笑話她。

放開瓔珞的雙手，揚舟與瓔珞的額頭相抵著，鼻尖蹭得異常地近，近到可以聽見彼此的喘息與呼吸聲，一下一下，快快又慢慢。

「替我褪下衣裳，珞兒……」那雙炯炯有神的雙眼直盯著下方的那雙眼看，雖是命令，可眸心裡有的是更多的柔情。

心口狠狠地起伏，瓔珞將臉一斂，不敢與他直視，那雙顫抖著的手卻很是聽話，乖乖地攀上他那如大鷹展翅的肩，將那單薄的衣衫給扯下，隨後十指抓上那沒有絲毫贅肉與橫肉的背。

身子一拱，瓔珞愛嬌地嚀嚀聲，兩人再度擁吻，熟練地愛撫著彼此，在那火熱的纏綿下漸漸地將對方給焚燒與融化。

夜裡風涼，紗幔後，蠶絲被褥將渾身赤裸的兩人給遮掩住，瓔珞的一張小臉倚於揚舟的胸膛上，溫溫燙燙，極是溫暖，已沒了先前的燥熱與焚燒。

揚舟的指尖玩弄著瓔珞的髮，柔聲地道：「弄疼妳了嗎？」

瓔珞笑笑，貼著揚舟胸膛的臉頰壓出了紅色的痕跡，她道：「沒有呢，挺好的。」這句話她勇敢地說出，沒有隱諱。

他很溫柔，一直都是，除了他們的新婚夜。

第一回，她未經人事，他弄疼了她，讓她落了嬌羞的淚水，可後來的他，一直都很溫柔，總是小心地呵護著、愛憐著，直到兩人熟悉了彼此的身子。

她用那柔柔的指尖在他的胸膛上畫著圈，一下，兩下。「舟哥，我想要個孩子。」這是她的心願，可遲遲無法達成。

「我們天天要孩子，好嗎？」這懇求雖讓人感到害臊，可今年內，她必須懷上揚舟的孩子。

揚舟望著床榻的天棚，伸手摟住瓔珞柔軟的肩，疼惜地道：「妳的身子受不住，我可不希望因一個孩子而弄傷了妳。」

她不再笑，可亦不急，不想打亂揚舟的心緒。「可八年了，我連個孩子都生不出，揚氏祖宗會傷心的。」她的心，更傷。

「我沒夢見祖先來託夢，沒這回事，妳別多想，嗯？」他揉揉她的青絲，安撫著，就怕給她帶來太大的壓力。

指尖輕按著那硬得線條凸起的胸膛，瓔珞將臉抬起，朝揚舟望，蹙著眉，道：「早在婚嫁三個月，你就該把我給出妻，要不……」話沒說完，她的唇讓揚舟的指給點了住。

「不許說胡話，若是我三個月出妻，還有誰敢娶妳？」他碰過的女人，還有人敢要嗎？「雖是合法，可妳是我的女人，我不會將妳放手。」他說得霸道，不許瓔珞胡思亂想。

輕捶捶揚舟的肩，瓔珞嘟著嘴，道：「試用期嘛！不喜歡可以退的！」這是密國的婚制規範，婚後三個月若是夫妻不滿對方，可出妻或出夫。

揚舟嘴角一扯，笑笑。「那妳也不滿我這個夫君了？」他問。

瓔珞先是瞇眼，隨後笑了出來，嗔道：「還好而已！」

「還好？要不再讓妳嘗嘗！」他笑得愛憐，霸道地將身子一側，欲把瓔珞壓在身下。

「舟哥！」瓔珞忍不住，喊了出聲，可更多的卻是無法抑制的笑意。

她咯咯地笑著，推著那如避風港的肩。

止住了動作，揚舟認真地道：「只要我還行，就會讓妳滿意。」他朝她的額頭吻了一記。

瓔珞笑得甜，眼睫眨眨地道：「若不行了，我可要用桂枝、乾薑、花椒、蕉莢等藥物磨碎，用米湯合成丸子，乾燥後收入竹筒內，」話沒說完，她挑起雙眼看向揚舟，邪邪地一笑，指尖滑至他的肚臍，撩了撩，「將藥丸塞入你的肚臍眼，然後……」小手探向他那堅實的硬碩。

「小妖精！」「哇！」兩人同時笑著大喊，而她的手已被他給扯握住，不讓她在那敏感間遊走。

揚舟身子一翻，將瓔珞壓於身下，睜著雙眼道：「妳又聽那些三姑六婆胡說了？」

瓔珞睜著無辜的雙眼，噘著嘴，輕道：「是巷裡的藥婆告訴我的，說是治男人不舉的處方，不試試怎麼知曉？」

她說得泰然，可揚舟卻是繃著一張臉，冷冷地道：「我可沒這毛病，珞兒。」他提醒她。

「和你鬧著玩的嘛，你別生氣。」她捧住那不笑時有如盔甲般嚴肅僵硬的臉。

「我沒生氣。」他應，只是心裡有些彆扭。

「舟哥最好了。」瓔珞笑，笑得甜。「那，那些胥靡們都好嗎？」她對此事很是關心，沒有忘記。

將身子朝床邊一側，揚舟躺於榻上，蹙著眉，道：「密國和琥珀闐的氣候不一，奴隸們很難適應，怕是得適應上一段時日。」這批胥靡，攪亂了他原有的工事與生活。

瓔珞爬起，指尖揉揉他那緊揪著的眉心，勸道：「你別太累了，累壞了可不好。」

「嗯。」揚舟應，隨後將瓔珞摟進自己的懷裡。

窗台的沉香，已悄然焚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