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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5/23 14:53:05瀏覽118|回應0|推薦1 | |
芒種時節,小雨不斷,雨勢愈急,打雷閃電,農民們忙著收割稻麥,開始播種著夏季的莊稼。 陰州位於密國中部,是中部地區最大的州府,京兆府便設立於此,可這兒卻種不出太多莊稼,只有境外的幾畝田地耕農著,大多貨物都倚靠其他州縣的運輸與進口。南方的鹽洲靠海盛產鹽,北方的綏州產梁粟,產織料,東部的湯州產煤礦與鈷石,西部的農州產蔬果與鮮花。 密國立陰州為京兆府,只因她在密國的中心,是鸞鳥大神活蹦亂跳的心臟。天下有命之物,若無心臟,便活不成。 巫覡言道,陰州陰,需帶有天子之命之人方能鎮守壓制,於是密國建都於此,迅速地發展其內在的繁華,如今已是紫陌紅塵,人潮熙熙攘攘,車水馬龍,一片熱絡,河川與陸路的行駛亦相當發達,還能自碼頭乘船上最南端的鹽州鹽城縣。 密國人信鸞鳥大神,就連縝國之人亦信,鸞鳥孕育人類,賜予子民延續生命的香火,每個人都敬畏祂,崇拜祂。祂是密國的象徵,是密國最為崇高的神祉。
將作大匠府的主屋內,雕花窗子旁放了一只焚香爐,裡頭正燃著氣味深沉的沉香,青煙飄飄,馨香瀰散,陪伴著自屋簷瓦片墜下的雨珠,緩和著飄散於虛空中的霉味。 瓔珞自衣櫥子裡取出幾件較薄的裡衣,替才梳洗好的揚舟套上。 「芒種溼氣重,穿些透氣的衣物,保持身子乾爽。」瓔珞心細地拂著揚舟的身子,將那衣上的皺褶給撫平,就怕線條凹了不好看。 她走向一旁的圓桌,而揚舟自顧地替自己套上單薄的黑衫袍子,拉著領口,順理著。 「我替舟哥備上幾套換洗的裡衣,都是絲綢的,透氣呢。」她熟練地將幾套月白色的衣裳摺妥,用錦布包裹住。「流了汗就得換,要不皮膚得鬧病,悶了可不好。」她放下手上的活,轉身看向她的夫君,輕道:「記住了?」 正瞎繫著領子邊帶子的揚舟忽地止住手上的動作,愣愣地看向瓔珞。 瓔珞抿唇一笑,踩著碎步,走至揚舟的身前,伸手替他繫上那老繫不攏的衣帶。揚舟眼一斂,望著那垂垂煽動的眼睫,嗅著那股自瓔珞身上傳出的淡淡香氣,心想,他的珞兒總是如此貼心,讓他不得不愛。 「好了。」瓔珞抬眼,看向揚舟,微微地笑著,兩個小酒窩溢出。 揚舟亦朝她笑,隨後輕捏捏她的粉頰,細聲道:「就妳最貼心。」 他只有瓔珞了,再也沒有其他的親人。那年與瓔珞成親,還是上祠堂拜見祖宗,取得祖先的認可,婚後三個月才攜瓔珞行密國婚制規範的廟見禮,告知祖先,揚家多了個媳婦。 「不對你貼心,還能對誰呢。」瓔珞調皮地笑笑,撥開揚舟的手,可揚舟卻伸手摟住她的腰,她嗔笑地躲開,嬌道:「替你端來早膳,你等著。」說完,她轉身就出了主屋。 揚舟看著那抹纖纖背影的離去,隨後才垂眼翻閱著案上鸞鳥大寺的興建圖,紙上密密麻麻,一樑一柱,一磚一瓦,讓人看得眼花撩亂。 他伸手點點桌案,心想,今日刑部會將琥珀闐的胥靡發放下,他得好好地規劃每個奴隸的服役事務,怕是得花上許多心思,沒日沒夜的。 不久,瓔珞端來了才燒上的早膳,道:「是瓠瓜米線。」她將一大碗的米線端放至案上,隨後替揚舟取來陶製的筷和勺。 揚舟收起興建圖,伸手取來筷子,看著翠綠色的瓠瓜道:「芒種吃瓠瓜好啊。」 「是啊。」瓔珞順手替揚舟斟了杯清茶。「瓠瓜水分豐富,利尿,消水腫,清涼又開胃,最適合不過了。」 陶筷一夾,夾起了口感彈牙的米線,揚舟吸了一口,嘴上沾了些清甜的湯汁。他細細咀嚼著,道:「咱們大寺建地旁亦有個瓠瓜棚,生有許多瓠瓜呢。」 「瓠瓜煮上綠豆粉製的粉條也好啊,明日給你燒個瓠瓜粉條吧,還怕你吃膩呢。」瓔珞挪了張圓木椅凳坐下,啜口熱熱的清茶。 「不會。」揚舟吃口不硬也不軟的瓠瓜,一臉的滿足。「妳燒的我都愛,米線也好,粉條也好。」 瓔珞感到好笑,放下揣在掌心裡的陶杯,笑笑道:「這是膳房裡的老婆子燒的,看你吃得津津有味,還盡給我說好話,才不信哩。」 「不信我還是得吃,這糧食可不能浪費了。」揚舟舉起碗,將碗內的湯汁給一口飲盡。 雙手倚於桌緣,瓔珞看著那個吃得滿足的夫君,嘴角一揚。「那你可就說對了,這糧食可浪費不得,想想還有許多人沒食物可充飢,這浪費得遭天譴的。」 她的眸心不再澄亮,是想起了暗街裡的那幫小乞兒,還有來自琥珀闐的奴隸們。 將食盡的碗筷放下,揚舟取來手絹擦擦嘴,隨後飲了口茶,將嘴裡的油漬給除去。在茶水透過喉,吞入胃裡後,他道:「今日琥珀闐的胥靡們便會讓刑部發放下來,我怕是得花更多的心力在東郊的建地上,妳可得擔待些,別見怪。」 「才不會呢。」瓔珞嬌氣地拍拍他的衣袖,擰著鼻。她才沒那麼小氣,她的夫君是個做大事的人,她怎能無理取鬧。 揚舟撫撫瓔珞的髮梢,溫柔地笑道:「妳都不吃味啊,任著自己的夫君在外忙碌。」 臉頰泛著微微的紅暈,瓔珞朝揚舟咧牙扮鬼臉,隨後以食指戳戳他的額頭,嗔道:「你是要我和鸞鳥菩薩吃醋嗎?我可得罪不起喔!」為神祇做事,是天大的福氣,哪能耍性子呢。 「好、好,我的娘子最懂事,最貼心了!」他伸手就將瓔珞摟入他的懷裡,讓她倚坐在他的腿上。 瓔珞紅著臉,雙手扳住揚舟的肩,先是垂臉,隨後才抬起看向他,心緒有些複雜地道:「舟哥,答應我一件事。」這事,她擱在心頭已有很長的時間。 「妳說,我聽著。」揚舟滿是柔情地道,將那本凌厲嚴肅的臉部線條給軟化許多。「妳的話,我一直都聽著。」他伸手揉揉那粉嫩的面頰,愛憐著。 摟緊揚舟的頸項,瓔珞道:「你對那些奴隸們別太嚴苛了,當心氣壞自己的身子。」今日琥珀闐的奴隸就要來了,興許日子將會有變化,不再如往常般。她的心軟,不忍見無辜的老百姓受害,更何況是因戰事而受罪的人們。 亡國奴,是個悲哀的字眼,使她想起那一片的血淋淋。 「好,我聽妳的,不過這還得照著公事來。」揚舟輕應,用手背的肌膚撫著瓔珞那柔軟的粉頰。 「還有,」瓔珞喊了聲,伸手撫住那隻憐惜著她的大掌,緊緊地握住,雙眼閃著盈盈的光芒。「還有……」她躊躇了,下句話有些接不上。 「嗯?還有什麼?」揚舟看著自己的妻子,問道。 「還有……」她細聲說著,隨後垂下眼。「……心裡只許有我。」臉上,泛起了紅暈,這句話讓她感到害臊。 她極怕失去他,她的舟哥已三十有五了,到了朝廷婚配小妻的年歲了…… 「哈。」揚舟笑,施力捏捏瓔珞的頰,咧牙道:「妳這壞丫頭還怕失寵啊!」他捏得更用力些。「那我還得趕緊討個小妻子啦!」 「討厭!」瓔珞嬌喊,推著揚舟的手,可她卻在下一秒讓他給緊緊地摟入懷裡,心口相互貼著,密不分離。 兩人的臉頰湊著,之間是熱燙的溫度。沉靜了好一晌,感受著胸口的起伏,一會兒急,一會兒緩。 「不會的,國君會體諒我為大寺而忙,不會的,不會的。」揚舟輕拍著瓔珞的後腦,安撫著心裡不安的她。 瓔珞的臉埋於揚舟的頸窩,此刻的她好想流淚,想將心中的不安給宣洩出。可她答應過舟哥,她不輕易哭泣,她不在他的面前落淚,只因,他待她太好,她不願讓他見著她難過,他會懊惱。 「傻丫頭,妳在我的心中,已不只是愛了……」他摟著她,回想著自己的過往,失去母親、失去父親與兄長的那一刻。 自從有了瓔珞,她填補了他心中的空洞,將那一塊冰涼之地給捂熱。有了她,他感到滿滿的,將遺憾給補足。 將臉埋得更深,瓔珞細聲地道:「舟哥,對不住。」她好後悔。「我不該和你說這種話,不該這樣的……」可是,她在畏懼,畏懼著那一天的到來。 「沒事,沒事的,不用和我說抱歉。」他揉揉她的髮,撫慰著她。他知曉,瓔珞一直想要個孩子,可鸞鳥大神卻不讓他們如願。八年了,他們未孕育出種子,儘管他不強求,可瓔珞仍是將此事往自己的心裡去。 「沒事,大神會聽見我們的祈求的,嗯?」揚舟扶起瓔珞,在她的唇上吻了一記。
將作大匠府前,揚舟提著包袱,踩著馬踏,跨上了大馬,坐於鞍子上。瓔珞站於下方,將油紙傘遞給了他。 「芒種雨水不斷,將傘帶著,當心淋雨了,可要掉髮變禿頭的。」她叮嚀著。 揚舟接過油紙傘,將其繫於一旁,隨後嘴角微微地一扯,雙眼滿是溫情地道:「知曉了,妳就好好在屋裡歇息吧。」 「嗯。」瓔珞點點頭。「你去吧。」 笑笑後,揚舟甩起韁繩,馬兒嘶鳴一聲,朝著東郊的方向奔去。 瓔珞將臉一垂,轉身之際,發現石磚的牆角生了苔蘚,暗綠綠的。那隻纖纖細手撫上自己那扁平的小腹,心裡忽地一揪,感到有些疼痛。 就要夏至了,她仍是沒能替舟哥懷上半個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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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