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汽油澆下點火的那一剎那,他安慰自己,這一切都是命運全然不能怪他;關於這貓之所以會橫死輪下,完全該歸咎於命運作弄,沒有誰逃得過命運的。
那天他倒車時,突然感覺車輪碾過了什麼……非常輕微的感覺,但確實是有什麼東西被壓到了,於是他關掉音樂下車察看——是隻小貓,他昨晚還逗弄過的小貓,他點上煙思索了一下這小傢伙怎會單獨在這出現,還有,那隻他女兒最愛的母貓雪莉呢?
他看了下錶,他答應客人一早貨就會送到,聳了聳肩,他無奈地返回屋裡找了個垃圾袋,感覺一整個就是麻煩。他將這事告訴他老婆,又交代千萬別跟他們五歲的女兒提起;前些天他們每送出去一隻小貓,他女兒都會大哭大鬧地來上一次。
當晚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坐在客廳看電視。雪莉的反應並不如他想像中激烈,甚至他認為牠對自己孩子的失蹤毫無所覺,只是五歲女兒不停哭鬧叫讓人煩心罷了。雪咪躺臥在牠平常最愛躺的位置,他看牠時,正好牠也在看他。
雪莉的眼神裡帶著抹冷冷怨毒,讓他不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他知道這是因為自己內疚而起的幻覺,不過他還是跟妻子討論,是不是該帶牠去動個結紮手術,誰知道什麼時候又會無預警地生出窩小貓,這種事情防不勝防。他妻子也同意了。
那個週末,他提著裝著雪莉的籠子來到獸醫那。手術很快也很簡單,獸醫幫他將還處在麻醉中的雪莉放進貓籠,囑咐了些當注意的事外還給了包消炎藥。
他不知道雪莉哪時醒的,起碼他們就寢時牠還躺在客廳裡。清晨他妻子開門瞬間,突然雪莉一個縱身衝出家門,好死不死地一輛送報的機車正好經過……他們將牠埋在他工廠後的空地,他女兒還為牠灑上了碎花。
他女兒跟妻子很快就從傷痛中恢復過來,不過他不再讓他們養貓了,這家人的興趣很快地便轉移到狗的身上。他養狗的理由是狗會看門,他的小鐵工廠最近老掉些東西,而且聽說貓毛對小孩也不是很好;但真正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從那晚開始,他每晚都會夢到雪莉……甚至有好幾次他在鏡子裡看到牠——用著那冷冷怨毒地眼光狠很盯著。
他跟他一個略懂這事的朋友說了這事,那朋友說,土葬不是很恰當的作法,且單只靠狗並沒多大嚇阻作用。於是那晚他後偷偷拿了把鏟子來到工廠後頭……雪莉埋得不深,當他挖出來後發現牠屍身竟然完全沒有腐爛,這事已整整兩個月了,牠似乎就連毛也沒少上半根。然後他將雪莉的屍體帶到很遠的地方,澆上汽油,點燃打火機。
當火點起時,他錯覺地以為牠眼睛睜開了一下。之後他朋友說那是蔭屍,一種會作怪的不乾淨東西,只要燒掉應該就沒事了。而這方法顯然有效,從燒掉屍體後第二天起他就沒再作夢,關於雪莉的那些奇怪幻影也都消失了。
就像是所有人的人生一樣,一轉眼間二十年就過去了,真的就是一轉眼。這二十年裡他發了財,破舊的小鐵工廠成了股份有限公司,養的狗,也從路邊撿來的雜種狗換成他說不出名字很貴還不會看門的純種狗……他早已忘了為何家裡一定需要養狗,也不在意那隻像是玩具的狗會不會看門;人腦並沒想像中的大,記不了許多事。
那晚,他摟著酒廊裡年齡足以作他女兒的女子說,他已用她名字在大安區買了間妻時坪大的公寓,現金一次付清,今晚就要她辭掉這的工作。他確實是一眼就愛上了這個有著雪白肌膚、貓般媚眼的女子,沒有任何理由……
「我可是會弄到你家破人亡哦!」
「來啊!誰怕誰啊!」他豪放地笑著,摟著那花名叫做雪莉的女子。
謬西 2007.08.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