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越來越濃,記得七里香才謝,這回又是什麼花呢?在連打了二十個噴嚏後,我決定放棄猜測,直接跳上樓打算揪出那該死的幕後黑手……容忍是有限度的,我不在意在春天或是秋天因花粉過敏而噴嚏不斷,也不在意於整個冬季裡都因感冒而鼻子不通,甚至這一整個炎熱夏季我都忍了下來;問題是,最近是雨季耶,哪有人在雨季開花的? 在跟幾個鄰居點頭打過招呼後,我直接直接穿過圍牆來到別墅的花園裡。這別墅就建在我們公寓後頭,只住著位兒女都不在身邊的老太太與充當看護的菲庸。 當我走到屋角那叢不知名的灌木旁時,夷還沒注意到我,在雨中她興高采烈地跟一隻像蜜蜂大小的綠色精靈高聲談笑著……我猜,是那精靈通知她我在她的身後,她轉過頭來時笑容已整個消失,帶著抹做錯什麼事的神態怯生生地凝望著我。 「因為這雨,農民每天損失一億,從南到北所有的植物都淹死了!」我幾乎是用吼的叫道,「妳注意到沒?妳注意到沒?我猜妳是從來不看電視的!」 「我……我不知道……」她慌亂地應到。 「我曉得妳不知道,妳當然不知道,妳知道這是個下雨天嗎?」 「是……是下雨天。」 「因為是下雨天,所以所有植物都該淹死!」 「也……嗯——也不一定。」她用著驚懼地眼神望著我,小心翼翼說道,「如果種植時選擇地勢高點位置,或用排水較佳的砂質壤土,我相信會好許多。當然,一般來說灌木是比草本耐水,喬木又比灌木耐水一些,你知道,還有很多植物本來就住在水裡……」 「是什麼花?」我不耐煩地打斷她的廢話,我討厭跟個花妖爭論植物栽培技術。 「什麼花?」 「我在我屋裡聞得清清楚楚,妳沒聽我剛剛打了二十個噴嚏?」 「你每天都打噴嚏的。」 「是什麼花?」 「什麼是什麼花?」她狐疑地望著我,好像我是個外星人。 我耐住性子,緩緩說道:「妳又讓什麼花給開亂了?是吧!妳總是這樣,從來妳就分不清楚季節,告訴我,現在幾月?哈!我保證妳不知道現在是幾月,妳連今晚是月圓月缺都不知道,又怎會搞清楚哪時該開怎樣的花?」 「沒什麼花開啊!」她迷惑地望著四周,然後堅定起來。「真的沒。」 「明明有!」 這時一股淡淡地香味傳來,在連打了十幾個噴嚏後,我注意到夷像是極端厭惡似地皺起眉頭。這回我注意到了,香味來自於我的上方之處,從別墅裡傳出來的。是老太太,那菲傭此時正斜靠在輪椅後打著盹,老太太吸了口煙後低頭朝著我們輕笑了一下。 「她不是戒菸了嗎?」我問。 「昨晚又開始抽了,」夷說,「像是不行了,就這兩天,所以抽不抽都無所謂吧!」 「她嫁來時幾歲?」某種奇妙的感傷貫穿過我。 「二十出頭吧,那時她婆婆就這年紀……」 她很美,輕輕地朝我們倆點了點頭,兩頰如舊時般染上了紅暈……那時她還沒開始抽菸。人為何會染上抽菸習慣?無非就是寂寞吧,她在丈夫走後的第二年開始抽的,這讓我也想來上根菸。在她回頭時,那些歲月的痕跡又慢慢地回到臉上,菲傭全沒注意到這些奇妙變化,像是迫不及待將輪椅粗暴地給推進了屋裡。 我望著夷,她低下了頭。我想,今晚將會是老太太最後的一夜了……本來已漸通順的鼻子頓時又堵塞了起來。轉過頭,我沒理會夷的呼喊,直接回到了屋裡吞噬著孤獨。 謬西 2007.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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