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著抓住最後的尾巴，今天我特地請假，找同學P一起，把這個下午留給梵谷。

從中正紀念堂捷運站1號出口走出來，正煩惱著該怎麼走到南海路的歷史博物館，就看見梵谷憂鬱的眼神朝我凝望，原來是「梵谷專車」，跟一旁穿著黃色背心的小姐買好票( 跟客運公司買大宗購票的優惠只要250)，滿心期待和16歲的憧憬相遇。

那幅綠色花瓶和薔薇(瓶中薔薇)，我用蠟筆臨摹過的畫作，當時拿著畫筆，初戀的泫然欲泣，甚至畫作本身都已不復存在....無論如何，我就要看見真跡了，這對我，有種說不清的意義。

梵谷是我初次和大量藝術相遇的高職時代，最喜愛的畫家。

梵谷專車，裡裡外外都是他漩渦似的點描筆觸，如此奔放，又結構嚴謹。

小框框框住的是梵谷較少為人知的早期素描習作，左邊那幅是仿米勒的「晚禱」。

椅套也是梵谷的自畫像。

展覽會場和我的預期一樣，人多到不行，雖是上班上課日，趕來朝聖的人還是在梵谷的每一幅畫作前塞的滿滿滿，有媽媽帶著小孩，照著書本上的圖片按圖索驥的；有整團旅行團，每個人帶著耳機專注聽導覽的；也有說著廣東話的港澳觀光客，還有整批穿著制服的學生，整個會場熱鬧到有點寸步難行。

這次展覽主要是來自荷蘭的庫勒穆勒美術館的館藏，展示方式依梵谷短暫的十年繪畫生命以居住地點和年代區分各個時期。欣賞他的作品的同時，彷彿也走進他生命最後十年從滿懷希望到不斷挫折，再到孤獨絕望的歷程。

只是，有點小小失望的是，這次展出的畫作早期的素描習作佔了三分之二以上，向日葵、鳶尾花、星空下的隆河，和梵谷割下耳朵(或被割？)後的自畫像等耳熟能詳的作品都缺席了。

儘管如此，近距離欣賞到梵谷的畫作，他濃烈厚重，像把顏料不經調和直接塗上畫布的立體筆觸，還是讓我十分震撼。

普羅旺斯夜間的鄉村路(別名:星空下的絲柏路)，梵谷在寫給弟弟西奧的信中說道這是他最後一次畫星星，同時這幅畫也是梵谷在聖雷米療養院的最後一幅畫。作畫或攝影最忌諱的正中構圖，這個偉大的藝術家把這一切處理的理所當然，麥田與道路畫面，絲柏樹與雙人，都讓畫面呈現ㄧ種意想不到的平衡之美。有人說，梵谷畫中兩個一起前行的路人和馬車上的雙人都透露梵谷對愛的渴望，我想，麥田和道路，星星和月亮或許也都有相伴的意義，只有這顆絲柏樹異常巨大，孤絕寂寞，突出於遠方的同類。

這樹，是不是和上面的絲柏樹很像？異常的翠綠，沾染不上任何其他的顏色，梵谷說絲柏樹對他而言象徵的是和向日葵的希望、友誼完全相反的東西。那完全相反的東西，或許就是他越來越孤獨，最後化為ㄧ聲槍響的東西。

說梵谷孤獨，對一路不離不棄，不計成本資助梵谷的親弟弟西奧並不公平，他們相互扶助的兄弟之愛，聽說在荷蘭他們的出生之地，還有一個為他們兄弟倆的立的紀念雕像。如果有機會去荷蘭，我一定要去看看，走訪所有梵谷走過的地方。

相對於星空下的絲柏路，瓶中薔薇則顯得平靜怡然，甚至有點東洋味( 梵谷曾受日本版畫影響，畫出一系列極具東洋味的畫)。

展覽場每一區，都有幾面牆寫著梵谷說過的話，其中一句：

「人生就像畫素描一樣，有時你必須行動明快果決，迅如閃電捕捉事物，描繪形貌。」

我拉著婚姻出現大風暴，正處於兩難抉擇中的P站在這句話前面，希望巨大的文字和智慧催化一些做決定的勇氣，她苦笑沒說什麼，在人群雜沓的博物館裡很難說些什麼。我知道她其實沒有心情看畫，後來，當我好不容易擠出一條路，鑽到「有草帽的靜物」面前時，她決定先行離去，而我留在現場，繼續尋找「瓶中薔薇」。

人實在太多太多了，怕時間拖得太久，我開始跳著看，但始終沒看到那ㄧ只綠色花瓶和粉白色花朵，走到最尾端都沒看到，只好又上樓繞回前端，尋尋覓覓仍然不見蹤影，最後打了電話給W，她說：「瓶中薔薇沒有來啊...，不過紀念品區有很多瓶中薔薇的產品，那個便當袋不錯喔...」

蝦米!!!沒有來???

嗚嗚嗚，搞半天竟然是沒有來，我只好直衝紀念品部搜括相關產品，包括鑰匙圈、拼圖、筆記本、書籤和隔熱墊，紀念品部也是ㄧ整個擠到爆，大家不用錢似的搶著梵谷，猶記得幾年前的莫內展也是這樣，這些人到底知不知道他們在追求的是什麼？不過，我也沒資格說人家，因為我也一樣手裡提著塑膠籃，把那些藝術複製產品一個勁的放進去。大家高興就好，藝術能如此普及也是好事。

抱著大大小小的「瓶中薔薇」，走出黑暗的展館，迎向灑落在廣場的陽光，如果中文有大小寫，那麼在我心目中，「梵谷」兩個字一定像他畫中烈焰般朝天空燃燒的絲柏樹那樣高聳入雲。回頭再看看那兩顆像畫中絲柏樹的樹，有一種完成感滿溢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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