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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6/03 14:36:05瀏覽352|回應0|推薦4 | |
大部分父母都希望給所有孩子平等對待,但在現實裡,每個孩子從父母得來的那一份都不會一樣。 老大得到最多「注意」,可是,他們活在父母緊張兮兮的情緒裡,被最多的熱情對待,也被最多的期望追趕; 被最多的選擇環繞,也被最多的錯誤打擾。 老二得到較多的「自由」,可是,他們一出生,就知道一切都要和兄姊分攤,面對的父母比較從容,但,看見父母的倦容也更多些。 然後是老三,老四,老五,父母越來越熟練教養技巧,把握教養原則,也越來越失去體力和耐性。他們,一生下來就在群體中,知道世界太寬大,自己,只能拼命往中間擠。 為人父母,總是在應該給的和能夠給的兩頭拔河。 愛似無限,但從有限的精神體力裡釋放出來,就是有限。私塾第二年,夫人發現,自己若不謙卑,就會隨時落入自我控訴,自我批判的泥沼裡。
老么越來越需要玩伴,應該出去參加活動,可是姊姊們大了,忙著自學,又不到法定可以自己待在家的年紀,夫人不能帶著她們跟弟弟在外頭晃來晃去,越來越多日子裡,夫人在心疼和心焦兩條路上徘徊。 「他要出去找小男生玩一玩,不要一天到晚和女生在一起!」姊姊說。 「養兒子和女兒不同啊!別一天到晚讓他在家看書!」朋友說。 「這孩子沒伴呀!在家沒人陪他玩!」奶奶說。 夫人在各樣的意見和疲憊的身心裡,設法多擰出點時間的汁水給他,但,就是不夠。 終於,員外開口下結論:「就這樣吧!讓他和姊姊以前一樣,去學校玩一玩!」 也好,學校遊樂場大一點,夫人想,就當私塾外租的場地好了! 刻意避開那些強調「先跑一步」的明星學校,仍像當初姊姊上學時一樣,以看重品格教育的基督教幼稚園為主,繞了一大圈,最後還是回到兩個女兒小時候念的幼稚園。
註冊那一天,兩個姊姊和夫人興奮地帶著弟弟進「母校」,一路上,姊姊們都在述說著從前有關學校的美好回憶。弟弟聽得似懂非懂,但從姊姊的表情和語氣裡,他彷彿抓到了一些信息。 「學校很好玩吧!」他說。 「如果你乖乖順服的話!」姊姊回答。
老么上學第一天,夫人跟他道別後,站在操場的鐵欄杆外。 他回頭看了夫人好幾次,每看一次,就往溜滑梯走近一步,最後,當他碰到梯子,準備開始爬以前,給了夫人一個飛吻,開開心心地,正式滑進了學校生活。 那個早上,私塾特別安靜,夫人一直看錶,姊姊們輪流問:「甚麼時候要接弟弟?」 終於到了放學時間,夫人帶著兩個女兒,遠遠看見操場上的老么,一張臉曬得紅通通,坐在沙堆裡玩。姊姊衝進去叫他,摟他,他抬起頭來向夫人揮揮手,又低下頭去,繼續弄他的沙城堡。 老么上學第一個星期,老師驚奇地對夫人說,你兒子的閱讀能力奇佳,常常講出一些同齡孩子不懂的知識。 第二星期,同學說,他在上課時鑽到桌底下,老師喊他出來,他覺得好好玩,決定從一張桌子底下,再爬到另外一張桌子底下。 夫人開始耳提面命,提醒兒子順服的重要性,並且在家裡加強規矩的訓練。 第三星期,老師問,他是家裡唯一的男孩,很受寵嗎? 夫人聽了感覺好受挫。從來,在媽媽群中,她都是個勇於管教,重視原則的媽媽,兩個女兒因此從上學第一天起就很「受教」,為甚麼到了兒子,差不多的原則和教法,卻得到這麼不同的結論? 第四星期,兒子問:「媽媽,甚麼是『壞孩子』?」他清澈的目光裡,閃著一絲疑惑。 老師開始在兒子身上發現「不聽話」和「聽不懂」的差別,並且向園長求助。仁慈的園長觀察他三天後,告訴夫人: 「你兒子很有自己的想法,可是,他不太能瞭解別人的想法和感受,我試試,用另外一個方法帶他。」 然後,園長入駐教室幫忙,把兒子的座位移到她身邊,給他比較難的書讀,試著讓他寫一些句子表達自己的想法,不再逼他非坐在那裡整堂課剪剪貼貼。 這種教育態度,夫人感激,感恩,也稍稍感到對不起園長。 但園長說,她當初頂下這家幼稚園,是為了用上帝的愛和原則教育孩子,這不是她的職業,是她的服事。
如此,上課情況稍微穩定住,但課堂外,在同學群中,兒子繼續抓不到那個年齡該有的「共同常識」,讀不懂別人的反應,感覺,也不能妥當地表達自己的感受。 一對一的教導,他沒有困難,但一進入群體邏輯,他完全抓不到線索,只能不斷從自己的角度去詮釋和回應。
一個月後,他問媽媽:「我很壞嗎?」他的語氣那麼平,好像壞只是許多顏色當中的一種。
那陣子學校每天都在練習聖誕節晚會要表演的合唱,他看見有幾個小男生在練習時邊唱邊偷做鬼臉,逗得前排的女生笑彎了腰,於是,當老師好不容易把大家弄上舞台,要練最後一次時,全部孩子都感到那種「正式上場」的緊張氣氛,而收起嘻笑的模樣,他,卻在唱到一半時,突然轉過身,當著園長和所有老師的面,對大家做了一個大鬼臉。 全部孩子當場爆笑,老師則鐵青了臉。 他被帶出去,一面走,一面還告訴老師:「為甚麼叫我出去?大家好高興呀!?」
「我是壞孩子嗎?」回家後,他又問:「為甚麼我讓大家笑得很高興,卻是壞孩子?」 夫人明白他的疑惑,卻無論怎麼解釋,他,好像都無法瞭解。
老么上學第二個月後,同學看見夫人來接他時,都說:「 那個壞小孩的媽來了!」
一個胖嘟嘟的金髮女孩,幾乎每天都來向夫人告狀,說她兒子怎樣壞,怎樣惹麻煩。 從前那麼習慣到學校接受老師同學家長讚美的夫人,一下子,彷彿從高山跌落低谷,每天進校門前,都要深深吸口氣,沈重的腳才舉得起來。 這天,夫人真實地趴在上帝寬闊的背上進教室了,那金髮女孩又來,尚未開口,夫人先問:「你是我兒子的好同學,告訴我一件他今天做的很棒的事好不好?」 那女孩楞了一下,嗯嗯阿阿一陣,歪頭想了半天。 「你這麼聰明,一定想得出來的,告訴我嘛!拜託!」夫人蹲下來,用和她同樣的高度,求她。 「當然,他今天讀了好多書,很難的那一種書喲!」她「很懂」的說:「他的字寫得好漂亮!」 「真的嗎!?你注意到了呀!」 「他本來就很聰明,只是有一點點不守規矩,不過,今天還可以啦!還算聽話!」女孩「更懂」地說。 * 挫折,在接下來的大半年裡,繼續如潮水向夫人湧來。 曾經那麼努力在兩個女兒身上收集的教養經驗和原則,五年後,換了時空,換了人,變得那麼一文不值。 過去,她很同情那些因孩子表現不佳而在老師家長面前直不起腰桿的媽媽。現在,她不單同情,而且瞭解。 信心,盼望,堅持的愛,這些金子般的品格,吝嗇地埋在夫人現實的沙土裡,必須天天放在困惑和憂慮的大網中,用力搖晃,上下抖動,好久,才篩得出一點亮度。 但,那每一點點金沙都是真實的,都鑲進做媽媽的生命底了。夫人因此明白:原來,讓一個母親發光的,不是孩子的成就,而是她經歷的磨練。 深夜的星光,浴火的鳳凰,謙卑後的尊榮。生命,總是越磨越亮。 夫人,抓不住這個孩子的節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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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家庭親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