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上一杯田七花茶，注視乾癟的花在攝氏一百度的水中恣意伸展，綻成花球；花的精髓溶入沸水，釋出似有若無的清雅淡綠，細細品啜，滿口甘美！順手拿起几上的紙筆，想為「煙鎖池塘柳」寫對句。平仄對仗不難，難的是要應五行的金木水火土，寫出幾句還是被自己全盤否定了，唉！腦汁不堪擠搾，百多年來的文人雅士加上今人張曉風尚且對不上好句，我大可不必為難自己，還是讓維瓦爾第的《四季》小提琴協奏曲來充填閒居生活。

　　春天的小鳥、夏天的雷雨、秋天的獵人、冬季的冰雪，跳動優美的旋律從MP3通過耳機像在我耳邊訴說：諦聽！諦聽！萬紫千紅的時季，春溪正漲，小鳥兒愉悅的鳴囀！耳底的樂聲正和窗外簷前忙碌的鳥兒相呼應。

　　需要復健的腳踝隨著音樂節拍轉動著，有些痛又很無聊的復健就在《四季》的音符中靈動起來。雪花從樂師指尖勾動琴弦間一片片灑落，足踝也就這麼前後左右的轉動，閉上眼還可養神；撇開傷腳，安享這難得的清福，每天早晨讓樹上的麻雀，還有那許許多多叫不出名字的鳥兒叫醒，起居活動間能聽聽鳥歌，已算是十分幸福的馬尼拉人了。

　　看著窗外覺得院子裡跟往常不同，一下子飛來好多鳥，長尾紅喙，牠們不是麻雀，啼聲很好聽，不若麻雀那般吵雜，可是一聲聲叫得有些急促，鳴啼此起彼落，感覺上就像啟動surround效果一樣，鳥啼從四面八方傳來，急促地穿透了MP3放送的樂聲。怪了！眼前小凳子下有個黑影子，會移動啊！看仔細了！是隻小小鳥，尾巴還沒長全，喙尖已呈淡紅，正啾啾驚啼，我不敢碰牠！就是牠為我的小客廳製造身歷聲效果，使城市居民如在山林。

這隻還不太會飛的小鳥兒一定是剛才開門時迷航進屋的，吾家戶長彎下腰去抓，牠驚惶得跟他一屋子捉迷藏，真怕一個不小心把牠給揑死；折騰了大半天終於把牠捧在掌心，老公問怎麼辦，我說放在窗邊花壇上，牠爸媽會來帶牠。老爺將信將疑地放下小寶寶，不多時，那吵人的鳥鳴平息了，老先生走進院子巡視，發現小小鳥真給爸媽接走了。

總覺得鳥類不該給關進籠子，好想念四、五十年前傍晚時分，除了下雨天外，總能看到滿天歸巢的燕子，家家戶戶的屋簷下都看得到燕巢，而如今在馬尼拉想看隻燕子都不容易！有一年在香港維多利亞公園散步，看見了不關籠子養的文鳥；那麼多文鳥成排成排地站在木架上，也不怕牠們飛走，乍見之時真是十分驚嘆，因為老家曾養過幾百隻美麗的雀鳥，其中也包括文鳥，還有白文。白羽紅喙的白文鳥很美也很有靈性，阿達表弟養過一隻，他的鳥籠從不關門，鳥兒可自由出入，逍遙地飛到窗外大樹玩，只要一聲口哨，白文立刻從窗外飛回，停在他的手掌心，太妙了！也就在那刻我才明白，原來所謂的寵物鳥仍是可以自由放養。

《四季》的樂章仍迴旋在我耳底，春天的雀鳥依然在枝頭婉轉輕啼……，當窗外牆頭枝葉像彈簧般顫動時，我知道枝椏上又有小精靈忙著銜枝啄葉，牠們做窩的本領一流，我們用手去鋪設都比不上牠們，前時之所以打消了買個鳥窩掛在窗口的念頭，即本著人鳥和諧共存的概念，做個好鄰居吧！人往往太自以為是，總是強把一己的意識加諸於他類，這非但有違自然律，也顯得霸道與不尊重所有物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