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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5/30 15:00:49瀏覽2782|回應2|推薦9 | |
「我在這裡」是我所在的空間 ─ 談楊柏林的2010台北當代館個展 與楊柏林的「認識」是早在1988年台北的「新展望」雙年展的同時展出,當年他名為「天食」的複合媒材作品,即已揭示他一直以來對天、地、人議題探討的特殊語彙的肇端。那一年我選擇到法國,而楊柏林則繼續在國內耕耘創作。近幾週我數度帶學生在台北當代館上課,在這樣的機緣之下,方與楊柏林真正接觸及更深入認識他這幾十年來大量的作品。歲月流逝的速度屈指一數真猛然令人為之一驚,但另外令人為之一驚(驚豔)的是,這次在當代館名為「我在這裡」展出的作品,以裝置形式和軟硬雕塑各半的作品呈現(如以氣球布、和一些現成物如:塑膠掃把、竹掃把為主輕型媒材),所意味的並非僅僅在材質上有別於過去他較常使用的青銅、不銹鋼等重型媒材的轉變及嘗試,而是展現另一項更大的企圖與格局。 在台北當代館的廣場前,映入眼簾的是「我在這裡」,既是標題也是一件獨立作品,它以多重意涵,似乎語帶雙關地發出藝術家的吶喊:我生於斯,我長於斯,對這塊土地傾訴的真情與諍言。法國作家阿賀諾 Noël Arnaud(1919~2003)曾寫下「我即是我所在的空間」« Je suis l’espace où je suis »這樣的詩句,豈止僅是我思故我在,而是這個可大可小的「我」與外在世界的來來去去與精神上的幻化自如呢! 再看看「我在這裡」這件作品,兩個立起來的台灣地形,表面上看來是對立的,卻似乎也暗示著她的兩種可能性:一個巨大但烏黑暗沈如苦瓜臉,一個短小卻閃閃發亮如星星眼;一個靠著氣體不斷的吹送而站立了起來,但四角的麻繩牽制卻也無法騰空遨翔;一個因材質的厚重又炫目的昂首挺立,憑藉著穩固的基底而難以撼動,這些豐富的意象在在透露出,楊柏林欲意以一方面是輕盈的材質,去陳述一種沈重的情愫;另一方面又以閃耀奪目的視覺與表象,去暗示一種深沈的內涵與渴望。 「我在這裡」是這次楊柏林個展的核心所在,它除了告訴我們「我在這裡」,其實如同我們也和它(他)在這裡,因此,這件作品,有「物相」,也有「人相」這個「我」是小我也是大我,是單數也是複數,「我」與你同在,「我」擴大到極致時,這個「大我」便是與自然同在,而無須再去分你我,無須處處質疑「你是誰?」了。依照楊柏林在另一件與此相扣的作品 ─ 「你是誰?」所言: 如果我們不斷反問自己:「我是誰?」 這個世界基本上會是和平的! 如果我們老是質問別人:「你是誰?」 很有可能所有事情都變緊張了! 其實所有的人都會有這樣的自我探索的問句:我是誰?我認為我是誰?別人認為我是誰?我想人們認為我是誰?我想成為誰?人們想要我成為誰?而當第一人稱置換為第二人稱時,確實人們之間的關係將繃緊了。 楊柏林這件裝置作品以兩頭材質迥異的掃把群,呈對角線頂立著兩面牆,內部安置燈泡而竄出如燃燒的光芒,它的意涵也十分豐富而耐人尋味。一頭是塑料材質,它是現代的替代產物,飽和的紅綠色交雜著,在光線的通透下,顯得那麼的俗豔,另一頭則是細竹製的掃把,傳統材料的工具,在溫煦光線的參滲之下,吐露出樸素的質地,它們之間有衝突性,但卻也協調,兩者除了在功能上有著共同的使命與任務之外,在楊柏林的裝置手法之下,似乎幽幽訴說著它們有著共同的身軀,本是同根卻又對立的宿命,但是很微妙的是,在這幽暗的空間裡,兩者相連結的縱身一劃,猶如彗星(中國人稱之掃帚星)的掃過天際一般,它竟有頂天立地之勢的扮演著中介角色,而撐起對立面兩邊牆的聯繫。如果我們從詞源及詞義的角度來思維,它的寓意是頗耐人尋味的,因為彗星是以它拖著長尾巴而得名,「彗」的本意就是帚。《說文》裡如此解釋:「彗,埽竹也」,而有趣的是在希臘語意裡是「長髮」之意。在我們這塊政治色彩對立鮮明,終日為政治口水轟炸的土地裡,有其錯綜難解的煩惱絲,亦有其污濁面待掃除,看過楊柏林這件「你是誰?」的確更令人深思與獲得一些啟示吧! 在楊柏林這次個展的三件作品中所傳達的意念,我們可以觀察到他反映出對這塊土地的情感,是交織在較複雜的糾葛當中,之間有強烈的批判與悲觀的面向,但不時會暗示一道希望與光明的訊息給觀者省思的空間,從「我在這裡」到「你是誰?」環環相扣至「東經121北緯25國際能見度」皆是如此。「東」作的元素較複雜,除了巨大的黑色氣球布所車縫出來的立體台灣,環繞其旁的是:散落的稻草、龍眼炭、銼冰機,還有碎鑽編織物。較可惜的是展覽會場空間的挑高與縱深皆不足,使得這件裝置作品受到較大的影響,因為作品的標題其實便已經試圖提出一種觀察的視點與角度,而受制於看的位置,其實我們無法環繞、鳥瞰或跳脫當局者迷的慣性,去彰顯出另一種的看法,使得這座立體台灣侷促一隅,依據楊柏林對這件作品所下的註腳: 將台灣的平面地圖, 立體化為一個可以左看右想的雕塑造型, 黑色的台灣, 是一種被泡沫化的現實意象? 或一個活力蠕動的生存實體? 縣市的地理分界,怎成了抽筋扭曲的肌肉版塊? 其實便已清晰道出悲觀與樂觀雙重性,作品上緣閃閃發光的編織物,卻似乎暗示著能見度的召喚,以及光明的指引。 楊柏林此次在當代館三件作品的個展,其實僅止於他系統裡的一隅,或者說他更企圖藉此次展覽的實驗延伸這塊版圖的縱深,由於他是一位自學型的藝術家,成長的過程富故事性,因此,如果我們能夠從他的這個背景和周邊環境加以瞭解,那麼他創作的整體面貌之關鍵網路便能成形。例如他從小的藝術家夢想和追求過程,便是他很重要的動力及養分來源,誠如榮格所言: 「夢的主要任務,就是要『喚回』史前及童年的記憶,直透入最原始的本能層次。….喚回童年記憶,心靈活動可以重新啟動種種原型樣式,為意識創造更廣闊的視野、打開更大的伸展空間,但有一個條件,這是必須成功同化和整合意識心靈中失而復得的內容。」【註】 我想這便是看待楊柏林這次個展之餘,另一項值得關注的面向,也是對他更深入探索其「整合」的一扇窗的入口與角度。 盧人仰 2010.05.29. 【註】人及其象徵:榮格思想精華的總結,卡爾 榮格 主編,龔卓軍 譯,台北,立緒,1999,p.103~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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