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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浪
2016/04/18 18:38:05瀏覽74|回應0|推薦0
「梅姨,吃完麥當勞,我們去兒童樂園玩。」小惠說完,張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著欣梅。
「今天不行。待會兒爹地回來,看到妳不在房裡做功課,他可又要生氣了。」欣梅說。「兒童樂園星期天再去。」
小惠順從地跟著欣梅離開麥當勞店。路邊蔥油餅的香味吸引欣梅的注意,她花四十元買了一張,當作大江的宵夜。



大江上工回來,發覺屋裡黑漆漆的。他將襪子往牆角扔,打開電視,一個人成大字形,陷入沙發裡。
「爹地,我們回來了。你看,梅姨買給我的洋娃娃。」小惠興奮地展示她心愛的寶貝。
「大江,這是你愛吃的蔥油餅。」欣梅說。
「今天又讓妳破費了。」大江望著欣梅,眼裡盡是無盡的疼惜。
接過蔥油餅,大江就一口接一口、狼吞虎嚥的吃將起來。
「怎麼,晚餐沒吃啊?」欣梅問。
「今天工地搭鷹架,阿根摔了下來,大夥忙著照顧他,就這麼耽擱了。」大江說。
「摔得不重吧?」欣梅問。
「頭部太陽穴附近縫了七針,大腿骨折。最少要住院一星期。」
「唉,你換了這種工作,雖說工資高一些,可也是賣命呀!」
「我知道,我會當心的。」
欣梅回到廚房又洗洗刷刷起來。大江盯著電視,腦海裡卻想著欣梅。當初要不是欣梅拉了他一把,至今恐怕還是每天醉生夢死。
記得那是冬至前一天的晚上,他喝得醉醺醺的回來,只見小惠坐在樓梯口哭鬧,一個女子蹲在旁邊哄她。就這樣,欣梅從隔壁一位陌生鄰居,進入了大江父女的世界裡,從而改變他們父女倆的命運。
欣梅原本在一家成衣廠做會計。老闆常要欣梅加班,晚間獨處時,又在欣梅面前派老闆娘的不是。一個高職畢業的年輕女孩,根本不瞭解世道險惡,在年輕老闆的哄騙下,很快成為老闆的地下夫人。欣梅本性善良,對於沒有名分的地下夫人也不在乎,心想老闆處處遷就她、疼愛她,她已經是個幸福的女人。她覺得這樣的生活非常美滿。可是紙包不住火,五年後終於讓老闆娘獲知真相,一狀告到法院。欣梅以通姦罪被起訴,判刑九個月。
出獄後,欣梅離開傷心地,決定往北部發展。她在一家電子工廠當作業員,並在廠區附近賃屋居住,就這麼認識大江父女。



「鈴!鈴!……」客廳電話鈴聲急促的響著。
欣梅急匆匆的從廚房奔出,抓起電話。
「喂——」
「請問陳大江在嗎?」一個陌生女子的聲音。
「噢,他還沒有下工,請問妳哪裡找?」
「我是他太太。——我晚一點再打來。Bye-Bye!」
欣梅一陣錯愕。不禁心下嘀咕:大江不是說他太太死了嗎?小惠已六歲了,從小也沒見過她媽媽。平時還常哭著要媽媽,要不是這兩年我常哄著她,還真不知大江如何應付小惠的哭鬧。
「梅姨,是不是爹地打電話來?」小惠從臥房探出頭問。
「喔——是打錯電話的。」欣梅低下頭漫應著。



大江一面剔牙,一面翻閱報紙。
「欣梅,電視節目表哪去了?」
「小惠拿去參加著色比賽了。因為節目表的後面,就是一份房屋廣告。」
大江拿起遙控器隨意瀏覽電視頻道。他現在內心是愉悅的。是欣梅給了他一個溫暖的家。他終於擺脫了星妮,老天不會一直捉弄他的,而且還賜給他欣梅,來幫他收拾殘局,他不再怨天尤人了。
「大江,廣告也看的那麼入神?」欣梅整理好廚房,不聲不響的已坐在大江旁邊。
「哦,我想起了以前的事。」
「事情都過那麼久了,想它做啥?——大江,下午我接到一通奇怪的電話。」
「怎麼啦?」
「一個女人找你。還自稱是你太太?」
「啊,她還說什麼?」大江大吃一驚。
「她說晚點會再打來。」
「這——」大江面色慘白。
「你不是說你太太已經死了嗎?」
大江低頭不語,臉色一陣青紫,繼而嘆了一口氣。
「唉!我倒希望她真的死了——星妮沒有死,只是離家出走——」
欣梅楞住了。她的一顆心往下沈……。難道她和大江在法律上也算是通姦?為什麼她必須一再擔負「通姦」的罪名?難不成這就是她的命?
「妳的臉色怎麼那麼蒼白?」大江不安的問。
「你為什麼要騙我?……我不想再承擔通姦的罪名。」欣梅淒厲的嘶喊著。
「不會的。妳不是。妳別急,我會跟星妮說清楚的!」



欣梅走進一家老舊的傳統市場。她向豬肉榮買了一斤五花肉和一掛粉腸。接著拐個彎是雞坤的肉雞攤位,她買了兩塊雞胸肉和四隻雞腿。肉販裡頭就屬這兩家的肉最新鮮。鮮肉滷出來的滷味,大江最愛吃,直誇欣梅好手藝,還說哪天乾脆在大學前擺個滷味攤,一定一炮而紅。
兩隻手提了七、八斤重的菜和水果,算算大約有三天的份量,欣梅滿意的走回家去。
將菜和水果往公寓的大門口一放,欣梅已是氣喘吁吁、汗流浹背。今年的夏季出奇的熱,不管哪一天,高溫最少也有34℃,有一天老天爺也發燒,竟升到38℃,連馬路的柏油都被歹毒的陽光曬軟了。她從皮包裡取出鑰匙,正準備開門,不料身後傳來一位女子的聲音。
「請問陳大江是住在這裡吧?」一位濃妝豔抹的少婦,出現在欣梅面前。
「是呀,妳要找他?」
「不是,我要找妳。」
欣梅愣住了。她的記憶裡,好像沒有這種時髦朋友。
「嘻。——我是大江的太太,不介意的話,我們進屋談。」
她們進入客廳後,星妮毫不客氣的坐下來,眼光不停的向四處打量。
「嗯,家裡布置的井井有條,看來大江這次是找對人了」
「妳找我有什麼事?」
「噢。我呢,心直口快,有什麼就說什麼。」星妮眼光中充滿敵意。「最近我欠了一筆賭債,對方逼得緊,我實在走投無路,所以——」
「妳要多少?」欣梅無奈的問。
「嘿嘿!沒想到妳也乾脆,那我就不客氣了,二百萬。」
「這——。妳該知道大江只不過是個小工頭,哪有那麼多錢?」
「那是你家的事。——晚上妳跟大江再商量商量。三天之後妳回我消息,這是我的電話。」星妮頓了頓又說:「最好依我的意思做,否則我控告你妨礙家庭。」
說完,也不等欣梅有何反應,就匆匆離去了。
欣梅越想越氣,一個愛慕虛榮、不肯和丈夫同甘共苦的女人,她憑什麼氣焰如此囂張?那晚大江說,星妮才生下小惠三個月,就不願意再過柴米油鹽、奶瓶尿布的日子,跟她婚前一批姊妹淘走了。最初幾年常回來向大江要錢,近兩年卻全無音訊。想不到在欣梅跟了大江之後的這個節骨眼又出現!

「吱唧——碰——匡啷啷!」一陣汽車緊急煞車、對撞、碎玻璃灑了滿地的聲音,破空傳入欣梅的耳朵。她趕緊從四樓的窗戶往下望,只見一輛小貨車和一輛紅色的March面對面撞在一起,地上盡是玻璃碎片。March車裡的星妮被小貨車裡斷裂的支架卡死在駕駛座上,雙目緊閉、臉色慘白,胸前殷紅一片……。
欣梅內心一陣歡呼。「這下好了,一個想敲詐我的壞女人,終於得到老天的懲罰。從此我林欣梅可以名正言順的成為陳大江的妻子,我不再是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這個女人妄想要大江養她一輩子,卻不願盡一個妻子和一個母親的責任,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正所謂『善惡到頭終有報』,感謝老天有眼,使我林欣梅不再受到人生風浪的侵襲,而給了我一個風平浪靜的明天。」
紅色March車裡的星妮,突然動了一下,嘴裡發出沈痛的呻吟。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公寓窄巷裡仍不見一個路人。欣梅內心慶幸著,只要再過一些時間,星妮就會失血過多而死。她希望這件車禍越慢給路人發現越好。
同一時間,欣梅腦海裡又閃過另一個想法:
——這不是見死不救嗎?
——這麼做,畢竟我會良心不安的。
——雖然她對我不仁,可是我不能對她不義。再怎麼說,她也是小惠的親娘、大江的妻子!
欣梅臉色慘白、頭痛欲裂,額上汗水涔涔而下。她做了一個深呼吸,終於拿起電話撥號:「警察先生,龍江街32巷的巷子口發生車禍,請快派救護車來。」說完掛上電話,回臥室從五斗櫃裡取出幾件小惠的舊衣服,將它撕成條狀後,拿在手中匆匆下樓。
小貨車司機已暈過去,外表無明顯的傷痕。星妮的大腿上,一道很深的傷口,鮮血仍汨汨流出。欣梅拿著布條立刻為她包紮,血暫時止住了。星妮微微張開眼,看著欣梅,流露出感激的目光。然而星妮的表情還是痛苦的,因為貨車上的兩根鋼樑仍鉗緊她的胸口,使她呼吸困難。



大江在手術房外枯等。已經兩個小時了,只見幾位護士進進出出,但主刀的醫師始終不見出來。他下工回來,欣梅就叫他到醫院來看星妮,他才知星妮出車禍。至於欣梅怎麼知道這件事,他卻無暇細問。
「哪一位是江星妮的家屬?」
「我是她丈夫。」
「患者剛剛醒來,身體還很虛弱,不可以說太多話。」
「醫生,我太太傷得怎麼樣?」
「輸了2000cc的血,大腿傷口縫了二十六針。幸虧到醫院前有止住一些血,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謝謝醫生!」
大江迫不及待的進入病房,只見星妮一臉憔悴,大腿裹著厚厚的紗布。
「是欣梅叫你來的?」
「到底是怎麼回事?」
「欣梅沒跟你說嗎?」
「什麼都沒說,我下了工,她只說妳出事了。」
「唉!你代我謝謝她。欣梅是個好女人。我……我祝你們白頭偕老!」
「妳把我說糊塗了?」
「回去問欣梅就知道了。……我沒事,你回去吧。」

〈98年發表於更生日報〉
( 創作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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