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孤單的心靈同在(8)百味雜陳---@29

@29、好朋友

夢忻送浩偉一封信，裡面有許多張動物小卡片，這些卡片是她親手繪製的，如此用心，浩偉卻沒有什麼反應，任它擺在桌上，連翻看都沒意願，最後，夢忻便自己把它放到浩偉的鉛筆盒內。

夢忻對浩偉很好，之前常常送他棒棒糖，也是因為夢忻的棒棒糖，浩偉才開始跑操場。夢忻見浩偉喜歡就每天都送糖，已經送到導師都看不過去，導師還特地勸夢忻，希望她不要再拿糖果給浩偉了。

浩偉也是喜歡夢忻的，當他見到夢忻的時候，通常會笑著靠近她、看看她，或者有時候會拉拉她的手，兩個人，就像親密的好朋友。

音樂課的時候，夢忻就坐在浩偉的旁邊，浩偉還常常特地站起來，到她旁邊對著她笑，完全無視音樂老師正在上課。

昨天我教浩偉可以跟夢忻握握手、當好朋友。浩偉已經學會輕輕的跟她握握手，很高興浩偉在班上交了一個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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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崩潰

第二節是國語課，今天要寫作文，直到第三節課，也就是有兩節都是作文課。

作文的時候，老師給浩偉一篇文章，讓浩偉直接抄寫。這篇文章的內容對浩偉來說太長了，抄寫還是他的弱項，我已經預感情況不妙。

果然，浩偉很快就顯得不安、躁動起來，抄寫得也慢，並且不時的停下來，拍拍耳朵、左右搖晃不止，等到下課鐘聲響起，他的躁動不安更嚴重。

作文課對浩偉來說，太安靜了，這安靜使他覺得不知所措，好像他能接收到同學絞盡腦汁要書寫的困境，他當然是沒有辦法寫作文，造詞、造句都有困難，但是氣氛、感受他是很敏銳的。

老師為了讓浩偉有事情可作，便給他一篇文章抄寫，可是抄寫對他來講是高難度的，老師給他抄寫的那個文章，字體很小，浩偉看來很辛苦，經常跳行、跳字，又不知道要抄多少才能停止。

一整篇浩偉是沒辦法，但導師就覺得[抄多少算多少]，這樣不明確的指令，更令他困惑、更焦慮不安了。

作文課的下課時間，導師說不許同學下課，這又是更劇浩偉的焦慮， 因為下課時間，外面走廊很吵，在教師裡面想要安靜下來難度更高。

老師要求去廁所的人必須要報告老師，也只有一、二位離去，浩偉自我刺激更加的嚴重，自言自語也更大聲，老師過來跟浩偉溝通，浩偉沒有反應，只是停止一下，但當導師離開的時候，他仍然自言自語，不停的站起來又坐下，可能太多次，後來浩偉左手伸到褲子裡抓癢，一隻手在寫字。

我過去提醒他，把他伸到褲子裡的那隻左手拉出來，跟他說：「不要伸進去褲子裡一直抓，這樣會抓受傷的。」

浩偉去洗手之後回來，專心抄寫，不到兩分鐘，這次把手放到嘴巴，而且伸得很進去，直到自己快吐一般咳出來。

我過去看他，一臉難過的樣子，接著哭起來，連連大叫幾聲：「魏嘉瑩好不好好？」

浩偉激動握著我，用力過度，隔著兩件衣服，我的手仍被浩偉抓得紅腫，我握住他，靜靜與他對望，等他冷靜一些才離開。

老師在講臺桌前坐著，偶爾看他一下，浩偉開始低聲哭泣，可以感覺到浩偉的情緒，面對要抄寫的作文，仍然很不安、很難過。

現在下課時間結束，走廊外面安靜下來，是第三節課，繼續作文，浩偉繼續抄寫文章。老師仍然坐在講臺前，浩偉有時候會站起來，看看老師，老師也回看站起來的浩偉，浩偉看見老師看他，他馬上又坐下來。

幾分鐘之後，浩偉開始發出悲傷大哭，同時喊著：「回家好不好？」浩偉崩潰大哭，扒在桌上，一直叫著：「來了，來了！」連續叫了三、四次，老師過來站在浩偉的桌前，浩偉停下哭鬧，不到三十秒又哭起來，似乎想努力克制，但是停不下來。

老師跟他說：「你把這段抄完休息一下。」老師已經看見情況不合適，調整給他的任務，說完嘆了一口氣離開。

浩偉好像聽不到老師說的話，繼續哭泣喊著：「魏嘉瑩好不好？」離去不遠的老師，返回一臉嚴肅跟他溝通：「你要做好你自己的事。」老師說的時候浩偉停了一下，老師離開，浩偉又大叫、大跳，同學紛紛提示，似乎只是加重浩偉的激動，老師又再次返回，語氣嚴厲，對他大聲喊：「安靜！」

但是，情況沒有好轉，崩潰的浩偉，情緒已經失去控制，繼續哭泣，接連著淚水、鼻涕不止，又用手抹淚水、鼻涕一臉，老師說：「用衛生紙擦乾淨，去洗手。」浩偉跑洗手臺，但是沒洗手，只是大叫、拍手，邊哭邊拍打自己的耳朵，或者激動的不停揮手。

我去洗手台安撫他，他才匆匆洗手，回位置，手還濕濕的，他開始吹他的手，兩手換著吹。

我坐他旁邊，默默陪著他，他逐漸平靜下來，不時看著窗外，有點斷續續小聲哭泣，大約三、四分鐘，然後自己停下來，發呆一兩分鐘，之後開始抄寫。

這時候導師過來，跟浩偉說：「抄完這段就好。」

看來，老師已經看出這是浩偉的極限。學習是一種突破極限挑戰，問題是我們常常除非面對崩潰，否則看不見，或者不願意接受極限在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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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回憶

老師過來跟浩偉說:「你昨天作業寫錯了。」浩偉用悲傷的語調，不斷重複：「寫錯了！」

事情是這樣的，昨天作業是寫國語作業簿的乙本，今天寫甲本，但是發作業的同學，並沒有發乙本給浩偉，卻誤發甲本，而甲本應該是今天的功課，浩偉昨天拿到甲本就寫了甲本的作業。

班上連同浩偉，總共有七個同學，都是寫錯，是昨天發乙本的同學弄混了甲、乙本。

浩偉過來拿我這本聯絡本，回自己座位很認真看，不時還發出笑聲，似乎很高興，好像完全忘記了剛剛因為寫錯了作業的悲傷，當然，也忘記需要補寫作業的事情。

導師過來跟浩偉說：「你補寫完作業，才可以做別的事。」並且老師將浩偉正在看的聯絡本，移到旁邊不讓浩偉看。

浩偉喜歡看我記錄的聯絡本，總是看得神采奕奕，這事情早就已經是大家都知道的，如今，老師更進而使用這個當作增強物。

浩偉果然很快開始補寫，因為下課鐘聲響後，浩偉便更加快速度完成補寫，飛奔去放在老師桌上。

然後又繼續拿我寫的聯絡本來看，同時他要我坐他旁邊，並且要我唸他指著的段落---關於他找不到雨桐的那一段，他對他找不到雨桐的那一段描述印象深刻，他跑去三年十四班兩次，卻都沒看見雨桐。

看著看著，浩偉突然又衝向三年十四班，看著回憶，也直接進入回憶的情境裡面？

這回也是沒看見雨桐，跟閱讀的情境又一樣，他又跑回教室，繼續讀這聯絡本的記錄。

夢忻過來找浩偉，吹了一個粉紅色的氣球，要跟浩偉一起玩，夢忻將氣球丟給浩偉，要他丟還給她，浩偉接住氣球，就抱著，任夢忻好說歹說就是不放手，把氣球當寵物一般珍愛、揉著、親吻著。

看著一旁不斷勸浩偉的夢忻，令人不忍，我過去幫夢忻提醒浩偉，傳接球的方式，浩偉才知道要將球拋出去給夢忻。

這樣看著他們兩，互相丟接一顆粉紅色的氣球，笑的很開心，畫面令人動容，我希望，這可以寫下浩偉在學校裡面的愉快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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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哭哭笑笑

第四節數學課，老師讓同學休息二十分鐘，也可以選擇寫回家功課。

大多數的人，都趕緊拿出回家作業開始寫，但是浩偉是不在學校寫回家作業的，這使得他似乎無所適從。

不到三分鐘，他便拍著桌子叫「咦！」

夢忻拿了氣球過來給浩偉，浩偉抱著氣球玩，很高興，過一下，夢忻要拿回去，浩偉不肯還她。

老師叫浩偉過去，跟浩偉說：「你乙本寫好要交給我，知道嗎？。」浩偉只是回答：「知道。」

浩偉走回來，我提醒他：「你要告訴老師，你乙本寫好，下課的時候就交給老師了。」

老師顯然沒有發現浩偉已經寫好乙本，擺在老師的桌上。我提醒浩偉之後，浩偉又過去老師那裡，可是，這回他卻只是站著、發呆，並沒有照著我告訴他的事情，向老師說明清楚，好像他到了老師面前就失憶。

有旁邊熱心同學看不過去，替浩偉跟老師說：「他下課已經交了。」導師去櫃子找，才看到了浩偉的乙本，知道浩偉交了。

浩偉顯然也不會替自己解釋，只是儍儍繼續站著，老師拿給浩偉打地鼠的玩具說他可以玩，浩偉開心的拿回位子，一直重複按可以發出聲音出來的那個按鈕，有時又放在耳朵聽、甚至把它放在嘴巴吃。

有至少三位熱心同學，先後過來跟浩偉提醒：「不是這樣玩！」第一位來說的時候，浩偉大聲回：「不要！」並轉身背對同學，不讓他們碰他的玩具，後來兩位同學靠近時，浩偉直接把他們當空氣，沒有回應他們。

這群可愛的同學，就來找我跟我說：「李老師，浩偉不會玩。」我便回答這些可愛的同學說：「沒關係，就讓他這樣玩。」

玩具要怎麼樣玩？看來在小孩子的心目中，也是有他們的遊戲規則，只是浩偉並不照約定俗成的遊戲規則玩，反而很特別，將玩具貼耳聽聲音。

玩具還老師之後，浩偉扒在桌上，我過去拍拍浩偉，他看見我，立即拿我的聯絡本過去看，他總是開心地看著，好像很期待，在等待什麼新添加的內容，並且邊看會邊歡樂的扭扭屁股、笑的很得意。

浩偉問我：「大哭是什麼？」我回答：「大哭就是大聲的哭。」浩偉又問：「這是什麼時候？」我回：「你看前面，是第二節課，寫作文，你今天有寫作文對不對？」他馬上回說：「對」

浩偉看了很高興，還拍手，掌聲鼓勵很熱烈，這讓我有點三條線。這是關於他今天早上的作文課，很悲傷哭泣的記錄，現在放學前閱讀的時候，他居然這麼高興笑出來，還拍手？慶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