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19/10/19 00:42:17瀏覽1910|回應0|推薦12 | |
今天不用上班,徐傑還是一日既往的打上領帶。 他站在鏡子前,幾乎快要完成日常上班的標配穿著,他才猛然想起,今天是周末,他可以穿休閒的服裝。就算一絲不掛的在家裡走來走去,也是他的自由。 徐傑猶豫了一下,看著鏡中的自己,那個像是隨時可以馬上去上班的男人。從鏡中的身影,徐傑判斷今天就該是上班的日子。 手腕上, iWatch 屏幕顯示的日期才是假的。 徐傑穿好西裝,出了門。 到了約定的餐廳,今天有一個朋友說要介紹一位女孩子給他認識。這種認識的場合不算相親,但實質上相去不遠。 他不覺得自己有必要結婚,但說社會壓力全然和他無關,他也做不到如此坦然。 但人為什麼要完全坦然呢? 完全坦然不就表示一個人徹底的跟社會脫節了嗎? 儘管有越來越多的年輕人,不再把婚姻視為人生的必需品,可是偶爾因為社會文化勾起的小小傷感,也是實實在在的在心口徘徊著。 徐傑想起在諮商中,和諮商師談過的種種話語。 一度他把所有的感覺都屏蔽起來,用一種十分自我的方式活著。就像在灰色叢林中,成為一位遺世獨立的獵人。 當時徐傑身邊有一群朋友,成天高喊不婚、丁克。 那些高喊的場面,讓徐傑想起知青小說裡的片段,好像一些知青再喊口號,給那些結婚、生孩子的人寫大字報,數落他們的「罪狀」。 完全的拋棄內心的糾結,拋棄文化的影響,然後大聲的抗議,甚至去奚落他人。 那時的自己,以及那時互相呼應的朋友。 徐傑後來發現,當時的他們都太恐懼了,恐懼到像一條條吠個不停的狗。看起來很凶狠,但冷靜的人早從他們慌張跺步的腳、尋求同伴幫助的眼神,以及藏不住心思的尾巴,洞察到他們狂吠不止的樣子,並非勇敢,而是出於恐懼。
經歷一頓愉快的午餐,徐傑對朋友說下午還有事。 和朋友介紹的女士交換微信,愉快的步出餐廳。 實際上,徐傑下午並沒有任何計畫,他只是不想繼續這場交際。 有時我們不想延長一段交際,並不是交際中有任何不快。而是我們單純感覺累了,於是我們希望得到一個更加開闊的私人空間。 所以並不是每次朋友聚會,一定要一攤一攤的連結下去,我們有權力喊停。 有些人很介意被喊停,好像被喊停就像聽見他人的抗議。 這往往是想多了,白天有那麼多事情,生活有那麼多任務,吃一頓飯要耗費的精力,可能不足以支撐後續唱歌、喝酒等等行程。 但徐傑發現,有太多人非常敏感,但他們不是對他人敏感,而是對自己容易受傷的心敏感。 「被拒絕」對於容易受傷的人來說,就像拿刀砍在他們心口。使他們懷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幹的不好,甚至懷疑別人的眼神是否藏著對自己的輕蔑。 這讓徐傑想起自己來上海工作的理由,當初就有人說上海人不愛應酬,人與人相處相對比較漠然。 徐傑出生在北方,但他就喜歡這種漠然。 在會議室裡把案子談完,在咖啡店里和潛在客戶清醒的討論事情。 不用吃不喜歡的飯,不用勉強自己喝酒。 事情談完、幹完,該散的散。 這種漠然,徐傑以為挺好。人生有太多的相遇,注定就是在一種充滿模式的情況下進行。這些模式能夠節約我們的心力,畢竟我們都是偏心的,我們還是把多一點的力氣花在心愛的親人朋友身上,而不要過多的消耗在那些與利益掛勾的老闆和客戶。 你賺了錢,我也賺了錢;你能養家,我也能養家。對多數生意來說,這已經達到主要目的了。
站在橋邊,徐傑把領帶脫了。 領帶在他手上,像一團麻繩,被他收進口袋。 徐傑左右張望,左手邊有拿著手機自拍的情侶,右手邊有一組正在拍婚紗的人。 徐傑轉過身,面對橋上馬路的對面一側。有個長了一雙琉璃眼珠的女孩。 秋風颯爽的日子,女孩那件仿香奈兒的毛呢短裙,露出兩條大長腿,以及一雙短靴。 女孩用左手小指輕輕挖了兩下鼻孔,動作俐落且隱蔽。要不是像徐傑佔據的角度恰到好處,估計不會發現她的小動作。 女孩賊笑了一下,看來她對自己挖鼻孔的技術相當滿意。 徐傑也笑了,這是他給女孩最大的認同。 「當年老吳就是在這條路上給我買豆腐花的。」一位帶著徐傑老家腔調的婦女話語聲,將徐傑從注視女孩的心思中驚醒過來。 剛剛自拍的情侶不在了,相同位置,取而代之的是三位打扮時髦,都用燙卷頭髮掩蓋稀疏頭頂的中老年婦女。 一位婦女滔滔不絕的分享她的幸福婚姻,另外兩位婦女靜靜聽著,她們的表情如雕像一般,即使有笑容,那份笑容也是僵硬的。 徐傑聽了一陣子,沒聽見什麼新鮮的看法,倒是想起自己的父母,他們的觀念也是如此,好像人生只有結一個好婚才是圓滿的。 徐傑準備要走,他看見遠方,中午朋友介紹的女子往自己站立的方向走過來。 「媽。」 女子沒有發現徐傑,她走到三位婦女身邊,原來她是其中一位的女兒。
週一,徐傑回到公司,坐在他熟悉的辦公椅,他有鬆了口氣的感覺。 從周末到現在,他都沒有跟那位朋友介紹的女子聯繫。 原本他還感覺有點不好意思,現在這種感覺也消失了,女子的微信也很快被各種工作群洗到名單下方,不見踪影。 和徐傑同年進入公司的張雕,拎著兩杯星巴克買的拿鐵,走到徐杰座位旁。 徐傑內心暗叫不好,他料想張雕又是來抱怨的。 張雕在上海長大,大學畢業後在美國讀了一個 MBA ,跟徐傑算平級,但薪水高了一截。他在上海工作兩年,家裡給買了房,還討了一位同樣海歸,門當戶對的老婆。 可是張雕總是對生活很不滿,儘管他有好的工作、市中心的房子、有見地的妻子、兩個孩子、能給予實質支持的父母……但好像生活種種都無法讓張雕滿足,讓他變得樂觀一點。 在徐傑長大的地方,那裡的人擁有的沒有張雕多,但他們樂天知命的生活,倒像是他們擁有一切。 張雕的抱怨充滿他「專業」的解讀,他總認為在人生的好幾個節點,他可以做出更好的選擇,為自己謀求更大的利益。 買的房子雖然在市中心,但 17 年下半年開始,那一區的房價凍漲。他和某些同期買房子的人比較,自己少賺了幾十萬。 老婆雖然跟自己背景相當,但當時他另外一位約會對象,迄今沒結婚,但自己出來創業幹的不錯,賺得比現在自己多多了。張雕總說當初要是選了另一個女人,現在生活條件會更好。 孩子的事情也讓張雕耿耿於懷,當時考慮要結婚,沒做避孕。孩子還沒生出來,結婚、備孕帶來一連串瑣事和花銷,讓孩子誕生的喜悅沖淡不少。張雕總說,不該那麼早結婚,不該那麼早有孩子。 談來談去,好像連給自己出錢買房的父母,張雕也覺得他們錯了, 這些事情都會連結到徐傑身上。 張雕說到最後,都會對徐傑說,他是多麼羨慕徐傑一個人生活,愛跟誰約會就跟誰約會,可支配的財富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上等等。
「再不喝,咖啡要冷囉!」抱怨一頓後,張雕對徐傑說。 徐傑沒有接咖啡,他內心沒有絲毫漣漪,也沒有任何想要抗議的衝動。 徐傑淡淡的說:「你對婚姻最大的誤解,就是把婚姻當作投資。」 張雕:「你這話什麼意思?」 張雕有些生氣,但又對徐傑的話感到很有興趣,想听聽徐傑的高見。 徐傑用右手小指挖了挖鼻孔,把鼻屎往張雕身上一彈。 張雕整個人彈起來,用一種不敢置信的表情看著徐傑。他拿起那杯徐傑沒喝過的咖啡,向後退了兩步,小跑步離開。 看著張雕的背影,徐傑想起那天在橋上遇到的女孩。 徐傑想起她的毛呢短裙,她細長的腿,還有那雙短靴,以及女孩天真「有」邪的笑容。 徐傑像是下了決心,他跟主管說身體不舒服,請了半天假。 徐傑一路走出公司,到附近旅館開了房,他按照記憶中女孩的模樣,打電話找了一個差不多的小姐。 徐傑等了很久,小姐還沒出現。 徐傑累了,不知不覺睡了。 |
|
( 心情隨筆|心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