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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幾日妍影尋不得
2011/07/11 17:09:49瀏覽364|回應0|推薦9

【第四十五章 幾日妍影尋不得】

 

  到了離憂谷,我整個人像空了個大洞般,毫無知覺地走進壁洞。盤坐在地的君逸,比上次見著還要憔悴許多,雙頰也削瘦幾分。

 

  我放輕腳步坐在他身旁,問:「你的身子有沒有好些了?」我知道自己問的問題很愚蠢,芻擎說過他時日不多,身子怎麼可能會好?如若沒有變差,已是萬幸。可我不知該對他說什麼,只能問出這毫無意義的問題。

 

  「更差了。」他長長地嘆口氣。

 

  我也不曉得該怎麼對他說,心裡頭只惦念著陰陽玨,嘴竟不由自主地開口,「月陰璧……先交與我吧!」

 

  君逸的雙眼頓時混濁,低吼了聲,「你來這裡就只為了月陰璧?」

 

  我嚇了一跳,卻不知該如何解釋這種情況。

 

  君逸咳了起來,一次比一次還要急劇,血和著咳聲流泛。我把住他的肩頭,心有些痛了,「血浮草……你沒飲用吧?否則不會這麼嚴重的。」

 

  他沉沉地笑著,「如果是我的心病了,吃再多藥丹也是無用。」

 

  我本是想對他說,如果你放下對我的執念,或許心就不會病了。可執念哪裡那麼輕易就放得下?就像我對君洛,仍舊無法狠下心。

 

  芻擎卻在此時闖了進來,「芻某無禮,有一急事欲向娘娘秉報!」

 

  「說吧。」

 

  芻擎瞟了我一眼,顯然一點也不想在這裡說。我只好站起身,有些不耐煩,「芻大人想移駕何處一談?」

 

  「外頭便可。」芻擎笑的時候,竟帶著無奈。

 

  我不得不離開壁洞。

 

  芻擎將我帶至離壁洞約莫百尺之遠,突地雙膝跪地,對我磕頭拜了三次。我一陣驚愕,「你這是在打什麼主意?我可受用不住你的跪拜!」

 

  「芻某不求什麼,只求您好生對待殿下。」我發愣地望著芻擎,從沒見過他這麼卑聲下氣的有求於人。他依舊是跪著,半點沒有起身之意,「君逸殿下的景態每況愈下,早不是那妖氣逆沖所害,多半是他對娘娘您的情念。只要他這情念一日未消退,便是身心交瘁,也難以停息,只會越來越糟。」

 

  我輕鄙一笑,「你這話似乎是想把君逸的病症怪罪到我頭上了?」

 

  他見我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便又再次朝我磕頭,一次比一次還響。我看著他,反而覺得自己比他還惡毒。連忙蹲下身止住他的動作,「你不用如此。」

 

  「娘娘若不應允,老夫便磕到您諾許為止。」

 

  我看見他眼底的不死心,只好答應,「好,我應允你。你再嗑下去,好似我比你還邪孽?」

 

  「呵!」那如銀鈴般的笑聲從身後響起,我扭過頭,卻原來是君逸的母親──柳青。她踩著碎步,媚眼微瞇,朝我福了個禮,「老身拜見神后娘娘。」我擺手要她起身,她卻握住我的手,豔笑道:「娘娘見了逸兒沒?」

 

  「見了。」

 

  她摩娑著我的掌心,墨綠色的眼珠忽地變得精銳,「娘娘心底愛著逸兒,怎麼見不到一個時辰便出來了?」我原想反駁說,我並不愛君逸。可當我起了這個心思,那日柳青如魔音般的話語又迴繞在耳際。我瞪眼睨著柳青,那雙墨綠色的媚眸像是漩渦,把我眩得暈頭轉向。

 

  我試圖摀住自己的雙耳,想隔絕柳青那鬼魅的聲響,卻反而越來越大嚷。我不禁對她大吼,「你對我到底施了什麼妖術?」

 

  「老身可沒施妖術。」她卿膩一笑,「娘娘若是違心了,心魔便會纏身。老身不過是把娘娘底心的意念說出來,畢竟您深愛著逸兒哪!」

 

  我發狂一笑,耳廓旁仍是連亙不斷的魔音,「你們不要逼人太甚!」

 

  「娘娘違心,老身自是要幫上您一把。」柳青將我的下頷抬起,從嘴中呼出一口白煙,「心魔由心而生,而違心,心魔便會糾纏。娘娘幾番透不明自己的心,又多次違心,自然會有本心的念音生成,解娘娘心魔之擾。」

 

  我怒道:「逼我奪陰陽玨也就罷了,現在連我自己的心念也要控制?為虎作倡到頭來害的還是我自己,你們不如把我殺了!」

 

  「娘娘非但不能死,還得將自己的身子獻給逸兒。」柳青哼哼地笑著,像是鈴響般刺耳,「逸兒將來是要統掌三界的,總比娘娘現在跟的神王好。」

 

  我瞪著柳青,心頭的怒意更增,「你們難道真以為我會救他?世局變數如此之多,我說不定會狠下心來,誰都不救!」

 

  柳青依舊把住我的下頷,只是這次緊了幾分,「娘娘不會的。因為您擁有一顆良善之心。」她妖笑了起來,「您的性子從不自私,永遠將自己擺在最末位,如果能成就他人的好,自己犧牲也無所謂。您就是這種性子!」

 

  我睜大眼,訝異柳青把我內心的矛盾說得明白。我便是這種人,不忍心誰受傷害,如果真要傷害,也要將它減到最小;如果非要有人犧牲,那個人絕對是我。而我不會尤怨,因為那是我心甘情願。

 

  他們猜準我的內心,所以便利用我,而我卻也不得不同他們合作。因為我不想看誰死去,不想再傷害他們。如果我從這裡徹底消失,從他們心底徹底消失,就不會有傷痕了。

 

  我知道,奪日陽璧,傷最深的肯定是君洛。所以我能彌補的,便是穿著他喜歡的衣裳、給他喜歡的笑容,讓他快樂。而後,我就能安心的消失了……

 

* * *

 

  柳青將我架回壁洞時,我的耳畔仍舊充闊著她的音。直到我告訴自己,把君洛忘卻,我愛的是君逸,那聲音才又消失。

 

  違心令我的心頭痛上幾分,可我不能想起君洛,否則那魔音定會使我發狂。

 

  這時我意識到芻擎監視的目光,便立刻坐在君逸身旁,一邊朝芻擎輕笑,一邊輕輕撫著君逸墨綠色的髮絲。他卻突地握住我的手,止住我的動作,「他們對你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我苦笑,「對不住,是我太執念陰陽玨了。」

 

  君逸沒說上話,只能瞧見妖魅的眸子流淌著淒色。

 

  他一手將頸間的月陰璧摘了下來,並戴到我的頸上,「現在我把月陰璧給了你,你可能會改變心意……我不敢奢求你給我什麼,在我將死之前,你能笑一次給我看嗎?我要你快樂的笑著。」

 

  君洛也喜歡我笑……

 

  眼看著君洛的臉顏又要重覆在君逸的面上,我立時用力眨著眼,才沒有讓自己陷入情淖。

 

  「你不會死的!」我反手握住他,「你想看我笑,我便笑給你看。」我扯起一道笑意,把嘴都咧開了。我知道在他眼裡,我這樣笑著,一定很難看。可是他亦回給我一抹妖俊的笑靨,像是他也很高興般,「寥兒笑起來真可愛!」

 

  「真的?」

 

  君逸將我攬住,低頭湊近我的臉顏,綠眸就像深潭般,起了漣漪,「我的寥兒,不論擺什麼表情都很可愛。不過最可愛的,便是笑了。」

 

  他深凝著我,低首漸漸往我的唇靠近。這種情況我再明白不過了,原是想推拒,可眼角餘光卻能見著芻擎尚在,只好忍著……

 

  寒涼的氣息沁入骨皮裡,他的唇就像雪一樣冰冷,像是寒冬落雪,浸入冷意。我不曉得他的身子為什麼這麼冰冷,好像只有他的心,是一盞火燈,在雪夜裡燃著,無論風多凜冽,它仍舊熾燃著。

 

  他離開時,額際彼此緊貼,「我曾經為了權掌三界,殺了成千上萬的生靈。可是我現在,對一統三界反而沒有那麼大的興致了。尤其是知道你就是我一直等待的契機時,我幾乎是放棄了自己所建立的一切。」

 

  我說不上話,他回吻住我,含糊不清地說,「我有一個念頭,等一切結束之後,你就同我尋一處隱密地居著,從此不涉入三界紛擾,就我們兩個……

 

  我的心又開始痛了。

 

  君洛說他可以不要王位,跟我在清梅苑隱居。現在君逸也是,一個心裡只容得下江山霸業的人,竟然因為我,想放棄他所做的一切。他們兩兄弟果真很鬧騰,做什麼事都很相像,把我的心擰的好痛。

 

  我撫上他的臉,對他莞爾一笑,「好,那我便跟著你。」

 

  我這樣信口答應,確實過份。可是我沒有抉擇的餘地,打從我起了奪陰陽玨的貪念,就已經沒有活生之機。如果我還存在於世,便像蠱,殘蝕他們;我消失,才是真正的解決之道。

 

  誰不想雙宿雙飛?可是我沒有機會。對他或者是君洛,我只能說他們想聽的答案,能夠減他們一分傷,就減。我萬不能再為他們添創口。

 

  這一切,彷彿已經註定。

 

  君逸伸手將我抱住,我能感受到他的興悅。而我,當說出這個永不能實現的答覆時,心早已沉入萬丈深淵,再也爬不起來。

 

  他捧起我的臉,低聲對我道:「你就像雲,幾日來想從天穹尋到你的身影,卻遍尋不得;想抓住你,又怕你變成落雨離開我。但如今,我還是將你鎖住了……

 

  或許真如他所說,我真的是朵雲,只是我,連自己也抓不住了。


2013/8/24 修稿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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