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忍不禁顫抖著身子，直到以殤凝瞅著我許久，我才反應過來。

　　以殤點了點我的唇，揚起嘴角妖笑道：「本王險些控制不了自己。」我依然答不上話，他又摸了摸我的頭，「看來再不能留著寥兒了，本王怕自己一衝動連寥兒的魂都給吃下肚了。不過，過了明日夕落，本王應是會冷靜不少。」

　　我好半天才問道：「你打算要送我回去了？」

　　「難不成寥兒不想回去？」他軒起眉道。

　　「不、不，我想回去……」

　　以殤的眉目似也被笑意盈滿，他結起了法印，這陣風甚至不再陰冷，而是徐徐的微風輕拂，我被送出了荒牢。

＊　＊　＊

　　我試圖忘記以殤方才的侵犯，現下最重要的是趕緊回到清寧宮。如果那名神侍有什麼差池，我真的會滿心內疚。

　　天已微亮，我急著衝出荒地、淨地，想先回到清寧宮去。可在半途的時候卻遇著了一大群神兵，其中一位領頭的見到我，先是愣了一會，會意過來後就大喊：「找到娘娘了！」

　　他們似是騷動不止，甚至開始吵起來，「娘娘是我先見著的，應由我領去。」

　　「你有什麼資格？這裡領頭的可是我，由我帶去。」

　　「是我先找著的！」

　　「是我！」

　　眼看一發不可收拾，幾個神兵打成一團。我原想上前阻止，卻突然一陣冷喝止住了混亂，「都給我住手！」我愣愣地望著眼前厲喝的男子，他有著一雙如鷹隼般的眉眼，令人不寒而慄。

　　他朝我拱手一拜，冷聲道：「末將律無幻奉神王之命，領娘娘至映日殿。」

　　我軒起眉問：「你就是律無幻？」

　　「正是。」

　　律無幻用他那一雙懾人的雙眸，讓原本混亂不堪的神兵自動讓出一條路來，並朝我擺了個請的手勢，「請娘娘隨屬下來。」

　　我緊迫地踩著步子，往映日殿的路上隨著即將進達，神兵、神侍的數目也越來越少。他們見著我若非表露出驚訝的表情喊道「娘娘回來了」，便是竊竊私語。律無幻一路無話，我明白他是君洛的隨身將領，是個十分冷沉的男子。

　　映日殿別於其他宮殿那般的華美，僅以赤朱木建造著，樸質卻帶著雅麗。可我沒心思端詳這映日殿的構造，從殿內傳來的沉氣便足以讓我窒息。我猛吸了口氣，明白我失蹤之事非同小可──君洛派了一大群的神兵神將尋我，准不定還通報父親了。

　　我拳起掌心，惴惴不安地踱步走進映日殿。

＊　＊　＊

　　甫一進入，便看到一名神侍雙膝跪地，一動也不敢動。我再愚蠢也明白，他便是領我去淨地的神侍，沒想到我真的害到他了。

　　我連忙要走過去扶他起來，就在要將他拉起的剎那，突地一雙有力的臂膀從身後將我緊緊摟住，在我的耳畔吐著熱氣，「我一整夜都在尋你，擔心你出什麼差池，而你第一刻卻只念著他這神侍？」

　　我握住他環在我腰上的手，「這件事並非他的錯，你若要怪罪，全都由我擔著。」

　　「你擔不起的！」君洛猛地將我轉面向他，緊緊箍住我的腰，「你可知曉昨晚我怎麼度過的？我甚至想著你已經回到冥界去了，可是冥神以飛音告知我，冥界完全沒有你的蹤影。」

　　我看著君洛那雙原本清明漂亮的眼眸，因為一夜的疲累，黯淡了下來，甚至有幾絲血絲充在眼底裡。我大吸一口氣，現下我能做的便是請求君洛的原諒，「對不住……」

　　君洛卻是啞然道：「我要的從來就不是道歉！」

　　他鬆開手，轉身便要離去，步子邁得極快，似是不想再見到我一樣。我連忙半奔半走地拽住他的手，「君洛……」

　　他的背影微微一震，卻沒有要轉過身的意思，「我會放了那名神侍。」

　　「我知道。」我嘆了口氣，君洛卻在此時甩開我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映日殿，留我一個人木然著，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怏悒地走出映日殿，準備往清寧宮走去，可卻瞧見陌玉在殿外佇著。她見到我淚水便流了下來，「您、您終於回來了……」

　　我拍了拍陌玉的肩頭，苦笑道：「當然會安然回來，你們莫不是以為我遇難了？」陌玉只是搖頭不語，過了片晌才道：「有件要事必須要同您說……請您先回清寧宮一趟罷。」

　　我望著陌玉蹙緊的眉心，明白她所要言之事定是非同小可，不禁苦澀一笑，「這是自然。」便同著陌玉走到清寧宮，我這時才發覺，原來清寧宮與映日殿相隔不到幾尺之遠。陌玉似是加快了腳步，我也匆忙地跟上去，內心隱隱有股不安之感胡竄。

＊　＊　＊

　　方一邁入，映入眼簾的是一名男子躺在床榻上，表情極度痛苦，我這時才看清楚他的面目──是大哥？

　　我三步並一步地衝到床榻前，望著他那張憔悴的面容，心簡直像被砸碎般，痛得難以言喻。陌玉望著我，輕嘆道：「這便是妾想同您說之事。」

　　「我大哥怎麼了？」我輕輕撫上大哥的面龐，每一個弧度都像是彎刀般把我的心肉剜去。

　　陌玉不答，卻在這時朝我一跪。我驚怔地望著她，但她仍舊一副不想起身之態，「陌玉欺騙您，自是要跪的。」我懵瞅著陌玉，她卻慘然一笑，「妾本是殿下的心腹，因殿下怕您有所差池，便命陌玉前來服侍您。」

　　我軒起眉問：「什麼時後就打算安插你在我身邊？」

　　「殿下被捉入天牢時，便以飛音傳令與妾。只是直到最近這些日子，王上才准妾到您的身邊。」

　　我總算明白為何大哥裝扮成陌玉時會這麼幾可亂真，我嘆口氣將她扶起，「起來吧！我想你今日所要說的應不止此事？」

　　「是。」陌玉起了身，淡望了大哥一眼，「其實殿下可以說是舊疾復發。」

　　「怎講？」

　　「此事是虛大人同陌玉說的──半年前殿下同虛大人到人界與妖界間的碧霙山降妖。那時有一狐妖似是對殿下生情，用盡媚術想奪得殿下的心，可是殿下卻毫不理睬。殿下以為甩脫了那妖女，便同著虛大人到冥界與妖界交接處的鬼藜洞回復真氣。可那妖女卻依舊不死心，冒著元神滅無的風險，來到了鬼藜洞……」陌玉頓了一會兒，吸了口氣道：「殿下依舊拒絕她，那妖女一怒之下便施展了妖術。虛大人原是想將妖女降去的，可是殿下慈善，不同那妖女計較，遂將妖女趕出了洞外。」

　　我將大哥散落在額前的髮絲撥理整齊，嘆道：「大哥本就十分善良，這也是為什麼我依然無法相信大哥的叛反。」

　　「殿下之事有時妾也不明白。」陌玉望著我苦笑著，後又繼續說道：「妖女認為她受盡了侮辱，心有不甘，便起了歹念。她在夜半之時，偷偷潛入，迅速封了殿下與虛大人的穴，她的武功雖在殿下之下，但封穴卻也能維持著一段時間。她放出了一種名為殘心的蠱毒，殿下雖自解封穴，卻著了她的道。於是殿下便中了那妖女的蠱毒。」

　　「你的意思是──大哥現下昏睡在此，實因此蠱？」

　　「然。」陌玉望著我長嘆道：「殘心蠱無可解，若中此蠱，雖不危及性命卻會讓自己身不如死。殘心蠱可怕之處便是，只要一日沒見著心愛之人，心就會像被萬劍割斬般，殘缺了半顆心似的；更嚴重的，便是同殿下一樣，知曉您可能受了危險，蠱毒攻心，便會昏厥。」

　　我驚怔地望著陌玉，「你……怎麼知道大哥對我……」

　　陌玉只是苦笑著，「此事陌玉絕不會同王上說的。其實妾很早之時便明白殿下深愛著您，只是那時沒有殘心蠱纏身，所以殿下並未發狂。只是不斷地壓抑自己的感情。」她摸了摸我的頭，柔聲道：「說白了點，殘心蠱其實一點也不可怕。只要中殘心蠱者與心愛之人彼此相愛，到命盡之時都不會有什麼問題。那妖女得不到殿下的心，便以殘心蠱來折磨殿下，以為殿下得不到深愛之人的愛，倒沒想到那妖女是算著准了……」

　　陌玉似是明白自己說錯什麼，便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對不住，陌玉的這張嘴真該打──」

　　我苦笑道：「其實我也有錯在先。」

　　「您怎麼這麼說？」陌玉轉頭看向床榻上的大哥，搖頭唉了一聲，「陌玉只是不想再看到您和殿下互相傷害彼此。如果可以，就算這要求十分無禮，但妾希望您能接受殿下的愛。」

　　我望著陌玉，卻不知從何答應，接著她又突地繃起臉，低聲道：「還有一件事……此為陌玉臆測。那時殿下身中殘心蠱，而虛大人亦在一旁。雖然虛大人未曾言及他是否真中殘心蠱，但陌玉感到他似有隱瞞。虛大人曾一掌將妖女打得魂飛魄散，以她的惡性，定會加以報復。妾想，虛大人應也中了殘心蠱。」

　　我驚地問道：「澟哥哥也是？」

2011/6/18 修稿

2013/8/24 修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