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本王站住！」

　　大哥止住了腳步，睨了眼前的人一眼，而我則是驚愕地看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君洛謔笑了聲，「冷寂，昨晚神界上下混亂一團，連冥神也派動他的冥將，你知道為何會有這麼大的騷動嗎？」

　　大哥微勾起唇角笑著，君洛見著更是憤怒，「本王還沒允你走出天牢，你倒是迫不急待就來見你親愛的小妹？哼，真是可笑！為什麼昨晚沒有人想到搜清寧宮。」

　　大哥依舊笑著，就好像眼前的事物十分有趣般，語氣聽起來溫潤但卻處處充滿殺機，「魂裂闇回的滋味不好受吧？下次要不要嘗嘗鬱幽斬的滋味？」

　　「你沒了弧殛劍，話倒是比劍還利！」

　　「沒了弧殛劍，斷魂掌也能讓你痛上三日。」

　　眼看著兩人就要打起來，我急忙勸嚷道：「有什麼事好好說，不要動武！」

　　君洛深深地凝望著我，眼底裡是無盡的疲憊，他紅色的唇揚起漂亮的弧度，「寥兒。」

　　我的心音頓時亂了奏序，他彎了彎指頭要我過去，我茫然地走向前，他立刻拽住我的手往他的懷裡一扯，我失重地撞進去。猛地，他的臉湊了過來，唇與唇間只隔著針的寬度，我愣愣地望著他，他卻笑道：「昨日讓你苦等了一夜，今日本王便來補償你，我們還沒行夫妻之事，不是嗎？」

　　「放開她！」我感到一陣掌風從我的側臉拂過，君洛騰出一隻手抵滅大哥的掌勁，怒道：「信不信我讓你生不如死！」

　　「放開她。」大哥重複著這句話，面上帶著的笑意是陰冷的。

　　君洛扭過頭，我不再被他的氣息圈住，可是他的一隻手仍舊緊扣住我的腰，「你對你的小妹倒是挺上心的？」

　　「我可沒承認你是她的夫郎……」大哥莞爾一笑，和眉眼間的冰冷交織出一種詭譎，他朝我走近，低頭在我的側頰上落下一吻，「寥兒，大哥還有要事，要先走了……如果他對你做出不軌之事，我會殺了他的。」

　　我怔愣地望著大哥，他已經完全發狂了。

　　他轉身離去時，我可以感受到君洛異常的怒火，「冷寂，信不信我讓你嘗嘗昊日初元的滋味？你身上的傷應該還沒好吧？」

　　大哥仍背對著我們，背影勾勒出一股陰冷，「要不是有寥兒在，我真想一掌殺了你。」

　　「喔？原來是看在本王之妻的份上？」

　　眼看又要再爆發另一場衝突，我急喊道：「君洛，讓他……我大哥走吧。」

　　君洛對空祭出一掌，盛怒道：「最好別讓本王再見著你一次！」

　　「你也是。」大哥回過頭一笑，那陰冷究竟是對著我抑或是對著君洛，我已經分不清了。

＊　＊　＊

　　大哥的背影消逝後，君洛突地伸出指頭來，在我的面頰上用力搓揉著，我疼地喊了聲，他的眼色卻越發的恚怒，「別動！」

　　「你做什麼？」

　　下一刻，君洛的舉動頓時使我木愣，他朝我的側頰用力一吻，冰冷的面具尖緣滑過臉，我總覺得被畫出一道傷口來。他用力吮咬著，直到我吃疼地要他放開我，才停了下來。

　　我這時才明白，他剛剛親吻的地方，便是大哥剛剛落下吻的地方。

　　我感到心音驟亂，摸不清他的意圖，「如果無事的話，我先走了。」

　　「你又想走去哪？」

　　「我……我想隨意晃晃。」我始終無法正對著他的面顏。

　　君洛一雙如淵的眸子極暗，「有件事我想同你說，是關於昨日之事。」

　　我訝異著君洛不再以本王自稱，而是改以我。想是有極為重要之事，或許，與我和他之間有相當的關連，「何事？」

　　「冷寂……你大哥在昨日，我還未放出詔令赦免他時，他便已經先行越獄，逃了出來。」

　　「你的意思是，因為他是在你下詔前離獄，所以視為逃獄？」

　　「然。」

　　我緊張地將掌心捏緊，突出變故，我和父親所計畫好的，卻因我之故而毀了，「沒有可以解決的法子？」

　　君洛突然冷笑一聲，「如果冷寂方才收斂一點，准不定我就會另尋方法放了他。」

　　我深吸一口氣，試圖壓制自己混亂的心緒，苦笑道：「我知道你恨他，斷不會輕易放了。所以我現下所做的一切應是白費了。」

　　君洛深深地凝著我冷道：「所以這夫妻你也不想當了？」

　　「不、不是。」我垂首，這婚事豈是兒戲，怎能說嫁就嫁，談離就離的？

　　「我們都是為著利益而成親的。你為著你的大哥還有父親；我為著兩界的交善，並使眾神司此後完全臣服於我。」我無法反駁，他揚起唇角笑道：「你好像挺厭惡我的，但我會讓你改觀。我會收回追捕冷寂的緝令，不過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我急道。

　　「我們既已成親，就不該當『名義上』的夫妻，是吧？」

　　我想再開口，君洛卻執起我的下頷，我和他的氣息便交融在一起，「從今往後，你只能是我一個人的妻，是我一個人的！」

　　我立時一陣暈眩，君洛瞅著我不穩，連忙將我攬住，「還有，無論何時何地，別給我想著冷寂的事，別用他是你大哥當作藉口。」

　　大哥……

　　確實，自從他被關入天牢後，我每一寸的心思都繞著他轉，可是昨日之事已然全毀了。他不再是我的大哥，他已經徹徹底底的發狂了。正忖想著，眼底裡的水氣越發濃沉，在轉瞬間凝化成涕淚涔流而下。

　　「你怎麼……」

　　「無事。」我將淚揩去，卻反使它止不住地落下。

　　君洛粗魯地將我壓按在他的心口，低聲道：「我不會安慰人，所以你……姑且這樣吧。」

　　我淡然一笑，頭一次感到無比的厚暖，「讓我靠著一陣子，你不反對吧？」

　　「嗯……」

＊　＊　＊

　　不知過了多久，君洛依舊沒放開我，我不知該怎麼讓他放手。

　　淚雖是止了，可是面頰上卻傳來陣陣刺疼。我輕輕碰了碰，有種傷口抹鹽之感，不會是真的被他的面具刮傷了吧？我懊惱地皺著眉道：「你就不能解下面具嗎？」

　　「不能。」

　　「為什麼？你就真的這麼見不得人嗎？我看你的雙眼還挺漂亮的。」

　　他嗤笑道：「我的五官健全，你若想見著我的面目也無妨，合歡時我就會解下。」

　　「你……」我一時啞口無言，這一次，我沒能再逞什麼嘴上功夫同他頂著了。

　　他突地又將臉湊近，壞笑道：「不都說要做『真正』的夫妻了，夫妻之事也該行著，不是嗎？」

　　「我……」我別過臉，「你難道沒聽著我大哥的威脅嗎？」

　　他的眸光又深沉起來，「方才同你說的條件你忘了？」

　　「沒忘。」我看了看他臉上那副面具，禁不住地一陣氣惱，「你剛剛……方才那……之時面具劃到我的面頰了。」

　　「在何處？」他低頭撫上我的面頰，用修長的指頭尋著我臉上的傷口，當他碰到時，我攢緊眉心睨著他，「你就不能解下？帶著一副面具不會很麻煩嗎？」

　　「你指的麻煩是什麼？」他深深地望著我，想是又想到別的地方去了。

　　我忿忿地喊了聲，「無聊！」就要離去，他卻拽緊我的手，低聲道：「你可能不懂，這是我的防護。」

　　「什麼？」

　　他苦笑著，「每個人對外物都有不同的抵制方法。我看得出來，平時的你總是用淡漠隱藏你的心緒，或是用笑容掩蓋自己的哀傷。我……和你的方法不太一樣，我用面具隱藏自己罪惡的面容。」

　　「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的模樣，和我的母親幾近相似，我若不藉口自己臉上有極大的創口以用面具掩蓋，那些神司見著我的模樣，也難以臣服於我。」

　　我望著他，他的情形和我相似卻又不盡相同，我恨自己的面容，因為長得極像母親；他覆蓋自己的面容，也因長得極像他的母親。可我算是釋懷了，雖不能諒解母親的所作所為，可我已經不恨了。

　　「你的母親……就是那位女神侍？」

　　「是，那時的神后同所有的神司準備要誣陷她，讓她墮入輪迴。可那時她懷有身孕，先王也不忍骨肉尚未出世便同她墮入輪回，所以寬許她直至誕下他的骨肉，才作審判。」君洛一雙眸子異常的冷靜，像是在說著別人的事，「後來她產下了雙生子，雙生被視為異端，她是難產而死。而後先王立即下詔判她下界千年，冥神同情我母親，不願讓她墮入妖界，只讓她在人界活著。」

　　我望著君洛，終於明白當初君清的意思了。

　　他輕蔑一笑，「被視為異端的雙生子，在神界孤苦無依，僅靠冥神的同情才得以苟活下來。」

2011/6/18 修稿

2013/8/24 修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