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無奈此生終無份】

　　我連忙把澟哥哥拉得近些，低聲道：「這件事是我心甘情願，請澟哥哥切莫告知大哥。」澟哥哥冷斜了我一眼，掉頭走掉。我一時之間不明白澟哥哥的舉動，他是生氣了？那氣的又是什麼？

　　父親似是從天乾殿回來，身後還有一個君洛，我揪著眉，覺得有些局赧。而後連忙走到父親的身邊，低聲提醒道：「父親，方才所談之事就不要告知大哥了……」父親聽聞，歎了口氣，微微頷首算是應諾。

　　君洛一雙漆瞳直盯著我瞧，我被他瞅得不大舒服，「怎麼了？」

　　「你的祭服呢？」

　　我險些忘了那套祭服被以殤給奪了去，且也未以肩披覆身，這件衵衣未有袖口，我一雙臂膀和肩頭全都露了出來。這時才想起，方才在荒牢天魔看我的眼光很是古怪，原來是這個原因。

　　我立刻把身子環抱起來，瞪著他道：「不關你的事！」

　　父親用正色的目光望著我，「寥兒，注意禮數。」他將眸光轉到君洛，拱手道：「請聖上與小女談合巹之日該定於何時罷。」父親這時又拍拍我的肩頭，「為父在無極壇等你，談完趕快過來。」

　　我望著父親漸漸離去的背影，輕輕地歎了口氣。

　　君洛走近我旁邊，似笑非笑，「我倒沒想到你會答應。」

　　「如果能解父親心頭上的擔憂，要我做什麼犧牲都可以。」

　　「聽起來好像你一點也不想嫁本王的樣子。」

　　我苦笑道：「就算現在不嫁，日後有其他神司提了，為著冥界與神界的利益，就算父親不明說，我也會嫁的。」

　　他的眸子頓時變得深沉，質問我：「你把你自己當什麼？振興兩界的交易品？」

　　「不過是成親而已，又不是斷送性命？且能讓大哥免於牢獄，又能讓父親日後不用為著我的婚事操煩，何樂不為？」

　　他嘲諷道：「還真是有過人的膽識。」

　　我不理會他的諷刺，「不是要談合巹該定於何時？」

　　「你想要等多久？」

　　我慘笑著，「自是越快越好，我怕我大哥受不住你們神將的淩辱。」

　　「冷寂？」他的笑容忽地變得陰冷，「我真是一點也不想放了他。」

　　我心下一凜，自是明白君洛對大哥的仇恨難以消停。怕就是怕這場成親過後，他出爾反爾，不想放了大哥。不禁急聲道：「你應許的事就不能反悔，不然我就……」

　　「你就如何？」他冷冷地問。

　　我深吸了一口氣以緩和自己的情緒。他能釋放大哥實屬不易，現下我可不能毀了這個契機，「我們先把日期訂好吧？」

　　「十日如何？」

　　「不──」我苦笑，「還是太久了，就折半，五日罷。」

　　君洛一時驚愕，像是不相信自己耳根子似的，「當真？」

　　我輕輕頷首，他見著紅唇便勾了起來，「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當我的妻？」

　　「誰迫不及待？」我斜了他一眼，悶哼了聲，「怪就怪我的命，今生只能嫁給你這個紫荼登。」

　　他倒是不以為然，「你只能嫁與本王，可本王卻能娶很多個。」

　　「隨你！」

　　我想著日期既是訂好了，便連忙朝無極壇邁去同父親會合。可是手心卻突地一緊，我扭頭回望，君洛那對如墨的眸子正盯著我瞧，「你……不會冷嗎？」

　　我皺皺眉，「不會。」

　　當我要轉身離去時，君洛將我的手用力一扯，我幾度不穩地撞進他懷裡。我怔愣地凝著他，「你做什麼？」他只是輕輕喘氣，將身上的外袍褪下，披在我的身上。這會子我更懵了，摸不清他的意圖。

　　「本王不想在五日後娶到受寒的妻。」

　　我的心音頓時亂了序，忙不迭地推開他，「多謝，我……先走了。」

　　我不敢回頭看他，外袍上還殘留他的余溫，以及夾帶著一股檀香的味兒。我立刻加快腳步走到無極壇。

　　父親見到我時先是把眉頭緊鎖，可當他的目光移到我的肩上時，是十足的震驚，「這……不是神王的衣物嗎？」

　　我尷尬地望著父親，「是，確實。」

　　父親沒有多問一句話，只是指了指神轎要我趕快上去，我們要離開神界了。

＊　＊　＊

　　回到落寥宮後，我茫然地坐在鏡臺前，望著鏡中的自己，又或許，是借著鏡像念想著母親吧？

　　我輕撫著鏡，忍不禁自言自語起來，「母親，五日後寥兒大概不能回到冥界伴著父親了。」我順手將玉晶耳墜摘下，緊緊握著，「所以您的耳墜子還是留給父親收著吧，您只留下這樣東西可以讓我們懷念而已。」

　　我抬眸，鏡裡的女子無限落寞，淒笑道：「不過我好像糊塗了，您留下的東西好像不僅僅是這玉晶耳墜，還有我這張面容？」

　　「寥兒。」

　　我轉過頭，卻原來是父親。

　　原來，我獨自傷懷的久了，竟沒發覺父親的臨至。

　　父親走將過來，憂慮地道：「如果不想嫁就別嫁了。」

　　「怎麼會呢？」我刻意讓自己笑的開懷，「日子都訂好了，在五日後。」

　　父親輕撫著我的頭，語氣盡是無奈，「如果可以，請神王讓你每隔一年來看看父親吧。」

　　我笑道：「我會讓他答應我，每隔三旬日便讓我來看看父親的。」

　　父親的神色卻沒有因著我的話而舒展，「神界不比冥界，行事要多加注意。雖然父親感受到神王總是不計較你越舉的行為，可是其他神司就不一定了。」

　　「我明白。」

　　「寥兒，父親還有一件事要說……」父親將我的手握住，「父親不會告訴你大哥此事，只是不知道能瞞多久。」

　　我看著父親那雙覆上愁緒的眼，反握住他粗糙的手，「我想大哥就算知曉了，可能只是一時無法接受，過不了多久就會明白我的用意的。」

　　父親歎了口氣道：「其實父親尚有一件事瞞著你。」我怔怔地瞅著父親，他繼續道：「若寂兒沒有犯著這事，你原是不用嫁與神王。你說我會為你的婚事操煩，可其實……早在一百年前，你母親懷你之時，就同虛澟的母親約定一百年後你嫁與他。」

　　「啊？」

　　「所以，父親才問你要不要嫁。因為你本來就是要嫁給虛澟的，只是父親原想多觀察些時日再做決定，倒沒想到生了變化。」

　　我驚愕地說不出一句話，父親又歎道：「只可惜是有緣無份。」

　　所以那時他才會這麼生氣嗎？

　　我深吸一口氣，理了理自己的心緒，隨後問道：「澟哥哥早知此事？」

　　「嗯……」

　　我這時才明白澟哥哥生氣的原因，並非單單只是我不顧一切為著大哥，還有就是……他這是在吃味？我搖了搖頭，澟哥哥怎麼可能會有這番心緒，他能不討厭我就算萬幸了。

　　父親站起身，似是要離去的樣子，我立刻叫住父親，並把手中的玉晶耳墜放在他的掌心中，「這還是還給父親罷。」

　　他推開我的手，「你收著，想著你母親的時後可以拿起來看看。」

　　「不用了。」我苦笑道：「此物還是父親留著罷。五日後我成為神后，要時常見上父親必定難了點，而母親又僅止留下此耳墜，自是要給父親收著的。」

　　「可……」父親正要說下去，我立刻插嘴道：「我還能借著這張面容懷念母親呢。」

　　父親搖了搖頭，似是認為不妥，我再次把耳墜放在父親的手心裡，「這是父親送予母親的，母親還未歸，自是要父親留著。」父親歎了口氣，這樣推拖也不是辦法，只好收進黑雲木盒裡。他又望了我一眼，眸心越發得落寞，轉身而去。

　　我亦走了出去，在院落外茫然地望著梅樹。

　　赫然瞥見一道墨色的身影，是澟哥哥。我原想走過去和他閒聊幾句，可是看到他那無比冰冷的形影，卻止步了。

　　我也不曉得要做些什麼，便再次提起真氣凝聚於掌，心想還是練練這攝魂術吧。我像前祭出攝魂術，可卻忘了要把它凝成小狀，攝魂術在空中掠過一道白影，所經之處莫不起風。也不知是我的武功更上一層，還是降了一層，攝魂術竟然偏了軌道，往右側彎去。

　　我本是不在意的，可是那個方向是澟哥哥站著的地方，我嚇得急忙喊道：「快躲開！」

　　可是澟哥哥不為所動，好像他的耳根子也結成冰一般，我若現在運行靈速之法，也無法來得及上前抵銷攝魂術。我內心煎熬地望著攝魂術直逼澟哥哥的身軀，不斷地祈禱澟哥哥能反應過來。

　　「砰」地一聲，我倒吸一口涼氣，澟哥哥那道修長的身影便垂落而下。我嚇得就要喊出聲，可是罪惡感止住了我的恐懼，我三步並一步用力跑著，心想澟哥哥可能只是在開玩笑？沒錯，我的武功這麼差，區區的攝魂術怎麼可能讓澟哥哥昏厥呢？

　　澟哥哥倒在梅樹下，銀白色的髮絲襯著他的皮膚更加蒼白，呼吸也是若有似無，我的冷汗不禁淌落而下，我闖下大禍了！

2011/6/18 修稿

2013/7/31 修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