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洛低頭吻住我的側頰，卻突然一陣驚呼聲，使君洛停了下來。

　　我愣了半晌，才推開君洛，想尋著聲音看看發生什麼事了。接著是碗盤碎裂的聲響，我爬起身，衝出去想探明白是怎麼了？

　　我走到廳堂，一名女子面色蒼白地直瞪著地上，我眨了眨眼，才看清楚剛剛驚呼的女子不是別人，是陌玉。我上前拍了拍陌玉的肩頭，問：「發生什麼事了？」

　　陌玉提起顫抖不已的手，指著地上蜷曲的物事道：「他……好像死了。」

　　「什麼？」

　　我上前一看，是一張面色蒼白的臉孔，嘴角邊還殘著血漬。那人瞪大雙瞳，不知看著什麼，右手扯緊他的胸口，身軀蜷曲起來，一動也不動地。我看著覺得十分駭懾人，便撇過頭不敢再瞧。

　　此時君洛已經走了過來，他大膽向前，探了探那名神侍的鼻息，輕笑道：「現在倒好，如此大膽地接二連三下毒。此人應是想謀反！」

　　「他死了？」

　　君洛深深地凝著我，「然，此事非同小可。可以請冥神去幽冥殿尋他的魂嗎？本王想親自問他話。」

　　我搖搖頭，苦笑道：「就算尋他的魂也無用，只要入了幽冥殿，他所有的記憶便會消失。」

　　君洛冷哼了聲，對著外邊喊道：「律無幻！」

　　就在下一刻，律無幻便如黑影般晃到我的眸前。君洛指著那名神侍，律無幻會意，便隻手將他抬了起來。一雙如鷹的雙眸瞟了我一眼，我似乎明白了什麼，上前擋住律無幻，質問道：「你方才在哪藏著？何以這麼快就來到這裡？」

　　「末將在房內。」

　　我頓時瞠大著眼瞪著君洛，「你讓這傢伙看我們……要……？」

　　君洛輕咳了聲，避開我的眸光，「本王還要調查此事，你在這裡好生歇著，別再生亂了。」

　　君洛同著律無幻轉身便要離去，我忙不迭地扯住他的衣袖，責問道：「是不是剛剛在翠華池也是？他也在？」

　　「他是方才來的，別想這麼多。」

　　君洛丟下這句話，便同著律無幻疾步走離清寧宮。我呆望著君洛的背影，不自覺地環抱住自己的身。

　　陌玉突地摟住我的肩頭，露出正色，「方才那幕若被殿下見著，他大概會在神界大開殺戒吧……」

　　我苦笑著，陌玉這麼說，聽起來她那聲尖叫似是刻意的，「你方才都見著了？」

　　「妾瞥到神王將你拉進房內，便想阻止，苦無對策下才驚叫出聲。」陌玉將目光轉到方才神侍倒臥的地方，「不曉得是幸還是不幸，那名神侍正好被陌玉瞧見，妾的驚叫才有所理由。」

　　「所以你也不知曉是誰下的毒？」

　　「妾只比您早一些時刻回到清寧宮。」

　　我歎口氣，「神界近來也不大安寧，成親那晚我在這裡喝了杯水酒，結果中了孤瓣青。君洛說是針對他的，可這次我卻以為這毒是衝著我來的？」

　　陌玉望著桌几上傾倒的瓷瓶，便走過去探個明白。她輕皺起眉，「是錦露蜜。」

　　我疑問道：「那是何物？」

　　「錦露蜜有輕微的毒素、味甜，若直接吃入並無癥狀。但瓶裡裝著茿苓茶，毒素會被催化，產生劇毒。」陌玉將瓶口湊到鼻尖嗅聞一番，輕歎道：「若非熟識者，只會以為茶裡添了蜜，而不會認為是下毒。」

　　我望著陌玉苦笑道：「依我之見，下毒者似乎是同一人所為。」

　　陌玉略點著頭，將瓷瓶放下，「您身中孤瓣青之事，是神女同妾說的。妾想，能知曉孤瓣青與錦露蜜之人，即可能是上階神司。」

　　「是取得不易嗎？」

　　「能取得此二物者，應有相當的權力。」

　　我怔然地瞅著陌玉，只感到她似是變了個樣。平時孰悉的柔弱姿態早就不見蹤影，我不禁慘笑道：「你好像變得更多了，我都快分不清哪一個才是你真正的性子……」

　　陌玉皺起眉，「是陌玉失禮了。以後陌玉會變回您想要的模樣。」

　　我擺擺手，「你這樣裝著不也挺累的？換回你原先的模樣罷。」她立時說不上話，我投以她一個虛弱的笑容，蹣跚地走回房裡。

　　我坐在床榻上，茫然地望著軒窗外的日色。一道清麗的身影便走了進來，我轉過頭，陌玉一臉欲泣之態，「妾不該欺騙您的……」

　　我苦笑了好一會兒，走到她身旁，輕拍著她的肩頭，「你應該做你自己的，不要因著我與大哥而改變你自己。」

　　陌玉揩去眼角的水珠，抽泣著，好半天才應許我，「妾保證日後會做真正的自己，斷不會再讓您難過了。」

　　我微笑著，並扶著她坐在椅上，自己也跟著坐下，對著她問道：「聽大哥說冥界發生爭亂，擺平了嗎？」

　　陌玉用力搖著頭，嘆道：「似乎還要一些時日。這次起亂的是一名守在幽冥殿的將領，不滿王上不挽救他的母親，所以聯合其他冥兵一起叛亂。」

　　「他的母親是命數已盡嗎？」

　　「是吶，只是他就是不願相信王上無法挽回他母親的性命。」

　　我輕嘆了口氣道：「我以為大家皆知曉父親僅掌管生死簿，並沒法子將靈魂從幽冥殿贖回的。」

　　「王上也不想鬧大。只是那名冥將不願解和，致使冥界現下全亂成一團。」

　　我急問道：「有傷著其他神侍嗎？」

　　陌玉蹙起眉道：「王上為免傷亡，所以派了殿下和虛大人前去鎮制。不過妾今日沒見到殿下，只見到了虛大人。」

　　「澟哥哥無事嗎？」我不假思索地問道。

　　陌玉微笑著，「虛大人無事……」隨後忖了片晌，似是想到什麼，「不過虛大人的面色不大好。」

　　我苦笑道：「澟哥哥本來就只會冷著一張臉。」

　　「不。」陌玉搖搖頭，凝著我，「虛大人面色白中隱隱泛青，妾之前也見過殿下如此，應是那殘心蠱……」

　　怎可能？

　　我捏了捏掌心，總覺得澟哥哥應是不會被殘心蠱所纏的，「可陌玉不是說只要心中無愛，殘心蠱便會無效？」

　　「您可還記得落寥宮的那次？」

　　「哪次？」我又想了想，總算明白陌玉所指的是什麼，「你是說被你撞見的……那幕？」陌玉點點頭，我則是搖頭否定道：「不可能，澟哥哥最多只是把我作為妹妹看待而已……不，他不討厭我已經是好事了。」

　　「您不明白嗎？」陌玉長嘆了口氣。

　　我低著頭再次忖想著澟哥哥同我講的話──他說，他的胸口很疼；他說，我把他的心傷的支離破碎。我打了個激靈，原以為是澟哥哥在同我說些胡話，可若是澟哥哥身中殘心蠱，心痛便是自然。

　　我又搖著頭，不可能的，澟哥哥他……他怎麼會愛我呢？

　　陌玉握緊我放在桌几上的手，低歎道：「妾想，您還是擇日去看看虛大人吧。」

　　「陌玉……」我望著陌玉那雙澈亮的秀眸，不禁苦笑，「你是真的確定澟哥哥他……」她突地伸出指頭擺了個噤聲的動作，壓低嗓子道：「不管是或不是，請您儘快去見見大人吧。」

　　我原是不明白陌玉何以壓低自己的聲音，但見著外邊杵著一道靛色身影後，便會意過來。我朝陌玉遞了個眼色，要她先離開這裡。陌玉明白，輕移著步子離開房裡，還不忘對著門外的男子福了個禮。

　　我望著君洛，攏起眉問道：「你怎麼不進來？」

　　他只是倚靠在門邊，一雙深沉的目光投了過來，「你是等我等著急了？」

　　「誰在等你？」我睨了他一眼，狡黠笑著，「我只是不想讓其他神侍見著，你被他們心目中友好的神后罰杵在門外一夜。」

　　「要受罰的可是你！」君洛走了過來，順手將門閂緊，我皺起眉問道：「你又要做什麼？」

　　君洛漸漸朝我逼近，冷不防環住我的腰身打橫抱起，我嚇地驚喊，「放我下來！」但他依舊走至床榻前，粗魯地將我丟在床榻上。我吃疼地鎖緊眉心，想再爬起身，可他卻迅速地將我制撳，我不禁急道：「你到底要做什麼？」

　　他微勾起唇角嗤笑，「不是要我降罪？」

　　「可這……」

　　「你不喜歡律無幻，我可是把他趕到十里遠了。我該做的都做了，你也該承罪了吧？」

　　我撇過頭望著房門，立時明白他為何要閂上。他凝著我，嗤聲一笑，「你帶來的女神侍似乎挺機靈的？不過那扇門被我以真氣封死，她大概要費上一個夜晚才能打開。這些時間足夠我們做些無聊事。」

　　我猛搖著頭，「可是我……」

　　君洛慍怒地掐住我的下頷，低吼道：「沒想到你除了會欺騙，還會出爾反爾？」

2011/6/18 修稿

2013/8/24 修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