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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鏡裡生像思念起
2011/03/18 08:30:51瀏覽309|回應0|推薦1

【第十二章 鏡裡生像思念起】

 

  父親將我帶回落寥宮,他甚至連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用淡憂的神情瞅著我。陌玉出來將我攙了進去,在我出神之時,不知不覺便將身上繁瑣的物事褪去,連三淨之事也行得妥當。

 

  我直到仰臥在床才回過神來。

 

  「請公主降罪,陌玉私自置鏡且未徵得公主同意,請……請公主降罪!」

 

  我擰著眉望著陌玉,「你忘了我說過什麼了?」

 

  陌玉搖搖頭,「是……公主,可是公主便是公主,陌玉不能直呼您的名諱。」

 

  「我不是說私下不要叫我公主嗎?」

 

  「可是……」

 

  我擺擺手,將身子翻向牆側,我又何必和陌玉鬧著脾氣?就算我不喜歡「公主」這稱呼,也並不代表我就可以脫離和母親的關係,我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不過就是為了逃避她。

 

  我只稱父親為父親而不喚父王、只稱兄長為大哥而不喚王兄。甚至連自己,也命親近自己的神侍僅能喚我名而不能稱我為公主。然而父親也順著我的意,稱自己時僅用我而非本王,這一切都是我自欺欺人的幻像。我這麼做,卻永遠也改變不了我是她女兒的事實。

 

  母親還在時,嚴守君臣與輩分之間的關係。而當她傷透我的心、墮入輪回之時,我甚至不想觸碰與她任何相關的物事,更是連稱呼也不想聽到。因為,那會像針般紮著我的心口,告訴我她給我的傷痛是多麼難受。

 

  「公主,請容陌玉將鏡臺移走。」

 

  「不必了。」我虛弱地道:「留下來吧。省得讓其他神侍多費力氣,反正之後還是會用的,不是嗎?」

 

  「是……」

 

  「你先離開吧。」

 

  陌玉離開時,那大門吱呀關上的聲音,像是把剪子把我的心緒剪的零碎。我艱難地爬起身,走到鏡臺前瞧著鏡裡的影像,我究竟多久沒照鏡了?這時我才想起,母親給我的衝擊是如此之大。她令我不再照鏡,只因鏡像裡的女子隨著年歲,越發的與她神似。我認不出她,我自是認不出她!因為她的眸中沒有存著謀利的眼色,只有無盡的漠然。

 

  父親用淡漠掩飾自己長年對母親的思念,我又何嘗不仿著他以淡漠忘卻她給我的傷痛。我摸了摸光滑的鏡面,如果世事真能如鏡般如此平滑,一切的愁緒就不會鬧折心頭了。

 

  「母親……」我低低的喊了聲,撫摸著鏡像裡女子的臉龐,「我不想再恨你了……」

 

  恨不能撫平我的一切,恨不能麻痹我對母親的思念,恨不過是毒鴆酒,愈飲心愈痛。母親,從今日起我不再恨你,我會讓那毀了你與大哥的物事從這世上徹底消失……

 

* * *

 

  我原以為這幾日會平淡無趣地過,不過陌玉會同我說些神侍間的趣事;澟哥哥則是用冷然的眸子告訴我,不要因為一時的憂傷而忘了我和他之間的賭局。

 

  也是,我險些忘記和澟哥哥之間的賭約。

 

  我在落寥宮的院落外練著攝魂術,當初豪語說著不消一年便能練成針狀,現下倒是苦惱了我。澟哥哥大概覺得這賭局他是贏定了,便要過來教我如何集中攝魂術的範圍。

 

  「公主……寥兒,請您先吃顆桃果再練吧。」陌玉捧著一籃子的桃果來到我面前,我拍了拍她的肩頭微笑道:「你若改不了,還是叫我公主吧。」

 

  「不、您要陌玉喚您寥兒,陌玉便要謹遵。」

 

  我咬了一口桃果,笑道:「若要謹遵,就要時時順口,可別結結巴巴的。」

 

  「是。」

 

  我看了看澟哥哥,他似乎因為穩贏的賭局而讓快樂融化了他千年不變的冰冷,我故作苦惱道:「這下好了,我當澟哥哥的侍從可是會搞破壞的。」

 

  澟哥哥蹙著眉道:「你再不努力點,就真的要去幽冥殿嚇那些鬼兄鬼弟了。」

 

  「我可不會。」我提起了真氣攢蹙于掌,向前祭出攝魂術。這一次,比前幾次更為集中,已是凝練成如葉狀的大小了。

 

  陌玉拍了拍手,興烈道:「您真是太厲害了!」

 

  我揚起嘴角,笑得很是得意,不過澟哥哥卻潑了我冷水,「確實比前幾日進步,不過我當初練時便是從這個大小費了半年才成針狀。」

 

  「澟哥哥,你等著在幽冥殿嚇鬼兄弟吧,我可不會輸的。」

 

  「我可是勝局在握。」澟哥哥凝望著我,眼神流露出平時難見的溫懷,「別讓自己太勞累了,半個時辰後定要去休息,別忘了明日的神界大典。」

 

  我愣愣地瞧著澟哥哥,他真是變著多了,「我沒聽錯吧?」

 

  「我不想再重說一次。」澟哥哥的神色又變回平常的冷漠。

 

  這次我是切切實實被他先前的關懷溫暖到了,不禁微笑道:「澟哥哥也會關心我了?看來神侍間傳澟哥哥的名號是『冷面冥將』果真是虛假的。」

 

  「別一個勁的笑嘲我。」

 

  「我沒有。我是在稱讚澟哥哥呢。」

 

  澟哥哥將眉頭鎖在一塊,他用眼色示意陌玉,陌玉見著連忙道:「您今日所練的攝魂術已有極大的進步,暫且停歇吧。明日還要準備神界大典呢。」

 

  於是,我便被陌玉拖拉著進入落寥宮,澟哥哥則是倚靠在梅樹下,凝望著我。

 

* * *

 

  今日便是神界大典。

 

  日還未升,陌玉便先服侍我行三淨之事,且這次的三淨比前幾次做得更是徹底。陌玉帶著我到滌靈池淨身,我在裡頭泡著約莫半個時辰,直覺得身子的皮肉都快被這池水給熱化開了。離池時,身子泛著淡淡的藥草香,想是這池水添了香芃草之故。

 

  我將身子擦乾後,便穿上合身且綴著珠煉的潔白衵衣、白紗羅裙,並披上白紗肩披。回到落寥宮後,裡頭又多了名女神侍,陌玉連忙介紹道:「這位是與陌玉熟識的灃藍姊姊,她的梳扮技術比陌玉好得多了。」

 

  我微微一笑道:「麻煩你了灃藍。」

 

  「是,公主。」陌玉聽到灃藍這麼喚我,神色一慌,我擺了擺手,要她不用如此。畢竟灃藍並非與我如此親近,這麼要求她,想是也不會適應的。

 

  我坐在鏡臺前,出神地凝瞧著鏡裡頭的我。或者說,我是借著這鏡像,想念著我的母親。

 

  灃藍纖細的指頭抓起幾綹黑髮,熟練地束紮,插上白玉晶銖釵,一連重複這幾個動作。不一會兒,我頭上的髮髻比陌玉上次替我梳得還要穩固,甚至,越發與母親相似。

 

  陌玉執著黑雲木盒,那盒裡所保藏的便是玉晶耳墜,她輕巧地揀起並幫我戴上,玉晶串若星般閃爍,我出神地撫上它,彷佛能借著它冰冷的溫度碰觸到母親曾經撫觸過的暖意。

 

  灃藍在我的面頰上撲了脂粉,點胭脂於唇。我扯開嘴角笑了起來,從鏡裡望著那面容,她是如此的熟悉卻又如此的生疏啊。鏡影裡,那是母親的影子還是我自己的,早已分不清楚了。

 

  院落外停著以紅朱木製成的神轎,澟哥哥便站在轎旁,望著因風輕顫的梅蕊。

 

  「澟哥哥!」

 

  澟哥哥回過頭來,目光頓時停在我身上,我被他這樣盯著有些不習慣,「我們去天玄門吧?」

 

  「上轎。」澟哥哥冷聲道。

 

  我瞥了一眼轎子,落寥宮離天玄門又不是太遠,用步行的不就成了,何必要讓這些神侍多耗氣力?

 

  「不要。」

 

  澟哥哥將眉軒了起來,眸裡盡透訝異,「你想用走的?」

 

  我笑了,澟哥哥果然還是最懂我的。我踩著輕快的步子走到澟哥哥身邊,抓起他的手腕就要往前一沖,可是手腕反被攥緊,「待你抵至天玄門,原本還端莊的你,都成了瘋鬼了。」

 

  我尷尬一笑,倒沒想到這份上來,「那可怎麼辦?我們時間還夠嗎?」

 

  「自是夠的。」

 

  我點點頭,對著那些茫然的神侍道:「我沒有要上轎,我們一起走到天玄門吧。」

 

  陌玉似是覺得不妥,「可是您到了天玄門,王上自是會發現您沒坐著轎子。前些日子王上還提醒陌玉,神界大典當日您必須時刻坐在轎子裡呢。」

 

  我當然不明白父親要我待在神轎裡的用意。不過我倒是挺明白坐在轎裡一整天,腰疼背酸很是難受,能減少在轎裡的時間,便要減少。

 

  我笑道:「凡事自有解決之法,等到離天玄門約莫百尺時,我再請各位幫忙了。麻煩各位還要如此費氣力替我抬轎。」

 

  「公主您何必這麼見外。」

 

  「是啊,屬下看著公主這麼多年了,也服侍公主這麼多年了,您還是如此的客氣。」

 

  「哈,印兄你就只會講這幾句,准不定公主不吃你這套呢。」

 

  「……」

 

  有位神侍更是突地一句,「公主真是越發的標緻,屬下認為等會兒在神界大典上,以公主的姿貌定是勝過那什麼神女的。」而我,莞爾以對。對於外貌這種事,我從不會去在乎的。我所在意,我所念想的,無非是我這張與母親越發相似的容靨。

 

  歡笑聲此起彼落,或許在我認為生靈貪婪時,還有這麼些人是如此赤誠不貪求功名的。

 

  我們加快步伐,朝天玄門邁去。


2011/6/18 修稿

2011/7/28 小修一下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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