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我正要喊著，立刻又止住了。只因這裡是天牢，一有騷動，那些神將便會有所警覺。

　　大概是我太久沒有運行真氣，當我腳跟一踏到鐵牢前，靈隱術就被我解將下來。這下可慘了，沒有使行靈隱術，那些神將過不久便會發現我。

　　我在鐵牢前停佇。

　　那鐵牢，簡直就像夢裡所見，我渾身顫抖，忽然升起一個快些離開的念頭。

　　「寥兒，你怎麼……」

　　我打了個激靈，大哥正真真切切地在我的面前，他的烏髮有些零亂，面上倒是挺乾淨的，不像夢裡沾滿污漬。可是不變的，是他那幾近窒息的喘息聲。

　　我刻意將身子遠離鐵牢，輕聲道：「大哥，寥兒來救你了。」

　　那對炯亮的眼眸露出一絲無奈，「你怎麼這樣胡來，快些回去！」

　　我不禁渾身發顫，為什麼、為什麼和夢境這麼相似？如果接下來發生的事都是夢裡所預見的，那我是不是該逃走？逃離這裡？

　　「大哥……」我深吸了一口氣，「我只是不希望你受苦，如果大哥擔憂我會被神將抓去的話，我現在回去便是。可是，之後我定會救出大哥的！」

　　我沒想到自己這麼懦弱，甚至沒想到自己竟然這麼不信任大哥。可是，我真的很害怕，害怕大哥會對我做出那種事，害怕大哥在我心目中變得破碎不堪。

　　「快離開吧！」

　　我聽著大哥的話，轉身就走。可是，那急促的喘息聲越發得粗啞，像是快吸不到氣似的。

　　「啊……」大哥的聲音越來越虛孱。

　　我立刻停下腳步，回頭往鐵牢那裡奔去。我心疼地望著大哥，他那雙琥珀色明亮的眼已經泛起血絲，他捂著心口，喘息著，額際上盡是冷汗。

　　我真的無法眼睜睜地看著大哥這樣受苦，那夢境又算的了什麼呢？現在我應該解除大哥的痛苦，而不是一直在意那夢境的虛實。

　　我拽住鐵條，急問道：「大哥，是那些神將用刑嗎？要怎麼幫你才能讓你不會這麼痛苦？」

　　他勉強幾出一句話來，「我不是要你快些離開這裡嗎？怎麼又折返回來？快，不用管我了，快回去！」

　　「我不能！」拽在鐵條上的手又緊了幾分，我的手掌變得有些紅腫，「大哥是不是受了那叫灼心熱的嚴刑？告訴我，我幫你解。」

　　大哥長歎了口氣，雖然現在很狼狽，可是依舊有身為兄長的威嚴，「快回去！」

　　「大哥……」我哀求著，「你這個樣子是父親和我都不樂見的，我幫你解灼心熱，解完我就走！」

　　他急喘了口氣，苦笑道：「就算你知曉解法，你也不願為我解的。」

　　為什麼大哥會這麼認為呢？我一著急，便把鐵條抓得更緊，似是要把那鐵條給捏爛，「會的，我會救大哥的。快告訴我如何解這灼心熱！」

　　大哥望著我，那雙如星光般明亮的眸子被深沉給塗滿，他又喘了口氣道：「寥兒，你這般單純，如果遇上壞人了可怎麼辦？」

　　大哥到底在說什麼？我問著他如何解灼心熱，何以無端冒出這句話？他這樣似是在拖延，可在拖延什麼？我忍不禁顫了一下，大哥這般做為是想讓神將擒拿住我？

　　不！不可能，大哥怎麼可能存有這種心思。

　　我顧不得許多，沒時間和大哥這樣耗下去，我再一次急聲勸道：「我一定替你解完灼心熱便走，所以先別趕我……」

　　大哥凝望著我，那眼神同夢中如此迷離，他一邊粗喘著氣一邊道：「灼心熱無可解，只能等它慢慢消退。」

　　我倒吸一口涼氣，灼心熱無法解？大哥這句話另一層意思是要我離開，可是我如果就這樣離去，真的可以嗎？大哥那苦痛的表情還有撕裂般的疼呻，我是怎麼也忘不掉的。

　　我擔憂地望著他道：「可如此你真的撐得住嗎？」

　　他乾笑了一聲，「撐不住也得挺住。寥兒，快點離開這裡，別給我們的父親添亂了。」他甫說完，又是連串的粗喘。

　　「大哥……」我的心像被刀剜了般，疼的說不出口。

　　他捂住胸口，面容上是強忍痛楚的表情，「怎麼不走，我說這麼多就是要你快離開此地，為什麼不聽我的話？」

　　為什麼，我的心頭會有種無力感；為什麼，大哥好像巴不得我走似的。可是，我真的放不下他，倘若今天我真捨他而去，我便不是大哥心目的好妹妹，也不是那一直尊敬著大哥的寥兒。這樣的我，豈不是和夢中的大哥一樣變的破碎不堪嗎？

　　既然無法解灼心熱，那我也要見著大哥從痛楚的表情脫離，才能離去。我既已下定決心，語氣便也變得堅定，「大哥，若是不能解，我也要見著你不再受灼心熱折磨才會離開天牢。」

　　「傻寥兒。」大哥歎了口氣，撫上我握在鐵條上的手，「寥兒，大哥答應你的請求。可是無法保全你的安全，這樣，你也願意陪著大哥嗎？」

　　我輕輕點著頭。

　　大哥的唇角漾起一抹奇異的笑，忽爾，他起了掌，納足真氣，對著鐵條贊上鬼歧掌法中的斷魂掌。我猛地一驚，這掌式便是夢裡大哥所運行的掌法，難道這一切真如夢中所預見般如此進行的？

　　我呆愕地望著那被他震個殘裂的碎鐵，久久不能自己。

　　大哥見著我這般怔愣，苦笑道：「寥兒莫不是怕了？」

　　我瞧著那雙不再澈明的眼瞳，壓低聲音質問，「大哥既然能將鐵牢破壞成如此，何以不直接逃獄？」

　　他慘笑道：「寥兒真是太單純了。如果大哥逃了獄，神王依然有辦法將我捉回天牢。回到天牢反而又再加罪一條，就更沒有機會被釋放。」

　　「我不懂。」我再次遠離他，將身子貼近濕冷的壁面，「為何大哥要背叛神王？為何要讓自己落得這麼不堪？」

　　他琥珀色的眸子因著我的話竟被冰冷取代，「他手上，有我想要的物事。」

　　是什麼，到底是什麼物事會讓大哥犯這麼大的錯？我的心忍不禁涼了一半，為什麼大哥會變成這副模樣，這並非他原本的面目啊。

　　我深吸了口氣，想緩和自己的情緒，「大哥，你想要什麼難道父親無法給予你嗎？」

　　「那物事父親不見得拿得到，就算可得，他也斷不會交予我。」大哥望著我慘笑一陣。

　　我瞅著大哥，心頭傳來絲絲的疼楚，「大哥就甘願為了那物事，寧可承受駡名，讓自己被擒拿住？」

　　他無力的笑了一聲，顯然灼心熱還沒從軀體上消卻，「寥兒，你不是答應要陪著大哥的？今日且不談此事，算是大哥央求你，過來陪著大哥好嗎？」

　　為什麼，會和夢境如此相似？

　　我盯著大哥，他的容貌沒有什麼變化，反而因為那一絲憔悴，俊美地懾人魂魄。即使他的髮絲淩亂，可依舊如墨般糾纏我的心緒；即使他受灼心熱折磨，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仍舊存著光彩。

　　在我發覺時，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地走進鐵牢裡了。

　　大哥痛苦地捂著胸口，倚靠在冰涼的牆面。我連忙走了過去，將大哥的臂膀環在我的頸上，以便讓他坐下。我吃力地慢慢往下，好容易才讓大哥穩穩地坐在地上。

　　我喘了口氣，發覺自己異常的疲憊，我不做多想，轉過頭看著大哥。那雙變得迷離的瞳眸映著我的身影，如漩渦般似要將我吞噬，我緊張地囁嚅著唇，怎麼也發不出一句話來。

　　原是環在頸上的臂膀向下移動，我打了個冷顫，那修長有力的手便緊緊環住我的腰身。他又環得更緊，我不由得往他的身子靠去。

　　我不停地發著抖，現下逃得出去嗎？眼前的大哥已經不是我所熟知的大哥，而是像夢境般那樣破碎的大哥。

　　他朝著我耳邊吐著溫熱的氣息，低啞道：「寥兒是不是冷了，怎麼一直發抖？」

　　我總算明白，當畏懼到一個境界時，是連話都說不出口的。而且眼前發生的並非夢境，是真真切切的現實！

　　大哥將我摟得更緊，語帶無奈道，「從前大哥這樣抱著你，你總是很開心的，為什麼現在一副懼怕的模樣？難不成寥兒討厭大哥了？」

　　不一樣的，那真的不一樣。我多想這樣對著大哥說，可渾身竟是癱軟無力，連擠出一字都有困難。從前的大哥對我存著僅止兄妹之情，若是現在，那還是單純的兄妹之情嗎？難道沒有摻雜其他的？

　　我不敢再想下去，「逆倫」這兩個字就像利劍般對著我的心口，我怎麼也不敢相信逆倫竟會發身在大哥和我的身上。

　　我望著大哥，多希望這一切不過是我的猜想，他不過是因為我是他的小妹而這樣友愛的摟著我，僅止是這樣罷。

　　可我這微渺的企望卻隨著大哥那泛滿情意的眸子消逝了。

2011/6/18 修稿

2013/7/28 修改文字(啊，還是很喜歡冷寂這妖魅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