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不上是認識，可是那副面具我可是記得十分清楚。為什麼這名奇怪的男子竟出現在這裡呢？他和君清又是什麼關係？

　　他哼了一聲，眼底盡是嘲諷之味，「喂！你來清園有何要事？」

　　我皺了皺眉，為什麼他就是記不得我的名字，「我說過我有名字的，我叫寥兒。」

　　他用著命令般的口氣道：「名字並非重點，你昨日擅闖淨地該當受罰！」

　　我感到厭煩，他為何一直糾纏著我？可我又不得不替自己喊冤，「昨日誤闖是我的不對，可我是因天玄門每次通往之地不盡相同，才會誤入的。」

　　君清也幫我解釋道：「寥兒她確實是因為天玄門才會誤闖淨地的。她今日也是因為天玄門才墜落此處。」

　　他斜了我一眼，語帶諷刺，「真不知你下次會誤入何處。」

　　我原本就想離開清園的，看到他就更堅定了我趕快離去的意思。我可不想再這樣和他鬧騰而耗費時間，救大哥的事刻不容緩，我得儘快離開。

　　我再一次要向君清道別，卻又聽到她對著他問道：「今日怎麼有空來探望妾？妾還以為你諸事繁多，抽不出空閒來呢。」

　　「清，我只是想聽聽你的新曲。」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自顧自的坐了下來。

　　我有些驚訝，他和君清到底是何種關係，為何他對君清會有這麼親昵的稱呼？我怔怔地站著，君清見我有些異樣，拍了拍我的肩頭道：「寥兒，他就是妾方才說的小弟，名喚君洛。」

　　「啊？」這次我是切切實實地震驚了，這名叫君洛的古怪男子竟是君清的小弟，是她口中那名愛聽她彈曲、愛和著唱的小弟？

　　君洛從矮几上取了一杯已經酌好的茶，啜了一口後道：「你這是什麼反應，難不成我不能是她的親弟？」

　　我不禁輕笑道：「你當然可以是君清的小弟，只是我想著像君清姊姊這麼美麗的人兒，她的小弟應也差不到哪去。不過今日算是見識了，你就是君清姊姊口中那名傷了她心的可惡小弟！」

　　「三界也沒有人敢像你如此大膽妄為與我頂嘴的。」他謔笑著，好像三界的生靈都怕他似的。雖然我害怕他那種神聖高遙的氣息，可我還是壯起膽子回嘴，「我膽子其實很小，只會和膽子比我更小的人頂嘴。」

　　「你──」君洛一時說不上話來，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嘴上功夫這麼了得，有些得意的笑了笑。君清被我們倆弄糊塗了，忙安撫著她的小弟，「君洛，寥兒到底還是個小姑娘，就別和她較真了。」

　　「你倒是一個勁的護著她。」君洛歎了口氣，把盞將裡頭的茶水飲盡，「其實今日來還有其他要事……」君洛將眸光回到我的身上，那眼色像是在趕人似的。我自己當然也想走，既然君洛他巴不得我趕快消失，我今日便先順著他的意。我朝君清拱手道別，「君清姊姊，寥兒還有其他急事，改日定會來此陪姊姊的。」

　　君洛嗤笑道：「你認得路嗎？需不需要我遣一名神侍護送你到天玄門？」

　　「不用！」我扭過頭，急急地往華綺口邁去。

　　就在我正要踏開第一步時，背後響起君洛的聲音，「喂！」

　　我沒有轉頭回望他，為什麼他就是記不起我的名字呢？我覺得和他這般鬧已經乏了，所以連語氣聽起來也不高不低的，「我說過，我叫寥兒。」

　　君洛沒有發上話。離去前，我只聽聞那溫婉的聲音向我道別，「寥兒，今日謝謝你，有空記得來看妾！」我聽著那如暖玉般圓潤的嗓音，心也暖實了起來。

＊　＊　＊

　　守在華綺口的神侍見我走出來，面露驚愕，卻依然佇立在口道謹守他們的本分。我走出華綺口幾十步之遙後，猛然發覺方才拒絕君洛是個很大的錯誤。可我又不能再回去央求那些守在華綺口的神侍替我帶路。

　　這可怎麼辦，我對神界毫無熟知，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要走到何年何月才能到荒牢？

　　可我卻大膽地任由自己的雙腳胡亂地走著，停下腳步，定睛一看，我好像走到了不該來的地方。

　　那兩道模模糊糊的身影越發得清楚，我的心不得一緊，拿眼環視了番，立時找到一棵粗寬的朽木爬了上去。我忍不禁冒汗，為什麼我來神界總是要躲躲藏藏，像見不得光似的。

　　明亮的銀質冑盔是神將特有的穿著，我不禁疑問，這裡是什麼地方，會有神將來巡守？

　　我再環觀一遍，發覺這裡並非只有兩名神將，而是多達幾百名神將，他們不約而同地巡繞著一座轟然矗立的高塔。那高塔為什麼需要這麼多神將來巡守？

　　「高滔，你認為這次用灼心熱逼他，他會不會認罪？」

　　「真是笑話，你瞧他那副軀體，都受了噬水的嚴刑，也不過傷了皮肉罷了。」

　　「可灼心熱畢竟和噬水不同，我猜他這次定是會招了。」

　　「那也要試過才知道。」那名被喚做高滔的神將嗤笑了一聲。

　　「哼，倒沒想到他身為冥神之子竟會叛反神王，等會兒有他好受的！」

　　「這是他自找的！」他們笑得異常大嚷，像是巴不得整個神界都能聽到他倆的笑聲。我禁不住地拳起掌心，冷汗順著臉頰徐徐滑落。我很想替大哥抱不平，為什麼他會被這些神將給唾棄的一文不值？只因為他背叛神王？

　　然，他確實是叛變。我失聲地笑了好一會兒，何以我心目中那幾近完美的大哥會因為這起事件漸漸破碎，碎得我看不清大哥原本的面目。大哥，我真的不明白，為何你要背叛神王？為何你要讓自己變得這麼不堪？

　　「大哥……」我嘀咕了一聲，瞥見那兩名神將即將走入高塔裡頭，頓時升起一個念頭，這座高塔莫不是天魔口中的天牢？

　　我再次茫然地瞅著那座高塔，這是運命的意思嗎？我不用找著天魔，自己就可以來到天牢。我踟躕著到底要不要強行闖入天牢，可當兩名神將惡毒之言又浮上心頭，想到大哥可能會受到酷刑，我便渾身發抖。

　　無論如何，若是強闖天牢犯了罪，那就連同大哥背叛神王的罪愆一併讓我承受吧。

　　我急忙地從樹上跳落而下，納起真氣，使著塞幽心法中的靈隱術，我深知強闖的危險，也明白自己的靈隱術可能有破綻。可是再多的遲疑，只會讓大哥受更多的苦痛。我沒法子眼睜睜看著大哥受著那些殘忍的酷刑，就算是犯險，我也要一試。

　　我算是有驚無險。

　　冥界特有的靈隱術在神界畢竟是鮮少見著的，那些神將雖覺得不大對勁，也無法察覺到我的聲息和形影。可我這時再不敢提起真氣使著塞幽心法中的靈速，此招雖可快速到達天牢，卻也增添了更多的風險。

　　總算，我到達了天牢。

　　我輕喘著氣，邁開步伐走將進去。裡頭的氛圍令我分外的熟悉，極度濃沉的妖氣，眼前漆暗，甚至還伴隨著滴落的水聲。每一滴涔落的滴水，震得我心惶，一次次讓我想起那不堪回首的夢境。

　　我用力搖著頭，想把眼前那歷歷在目的夢境給抹去，可是卻無法消散。我扶著牆面，摸索地走著。這樣漫無目的，我甚至連大哥被關在哪一層都不曉得。

　　陰涼的冷風鑽入我的衣裳裡，為什麼，這一切的一切會和夢境如此相似？

　　不、絕不可能，定是我被那夢境驚嚇到了，以致於我會把這裡錯認成與夢境相同之景。

　　當我聽到一連串細細微微的輕喘聲時，我告訴自己，那是自己的喘息。可又一次喘息聲震入耳內，比前次來的急促、粗啞時，我不得不告訴自己，這番情景，簡直和夢境一模一樣。

　　不，就算那發出喘息聲者真的是大哥，大哥也斷不會對我做出這種事。我將掌心又握得緊了幾分，緩慢地尋聲而去。

　　「啊──」

　　那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聽得我心都疼了起來。是大哥，是大哥！我恨自己為著那夢境而耽誤來救大哥，我的大哥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對我做出那番事來的。為什麼我會對大哥這麼不信任呢？

　　我再次集納真氣，運行靈速之法。大哥，你再撐一會，我會來救你的。就算你有再多的不是，就算你反叛神王，你依舊是我的大哥，不是嗎？

2011/6/18 修稿

2013/7/28 修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