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熟悉的通口，匆忙地走了進去。

　　白光刺的眼疼，這次我並沒有摔落下，反而安全地回到冥界。我一感到腳的踏實，便朝離魂殿飛奔而去。沿途幾名神侍以為發生什麼大事了，趕忙地跟在我的後頭，我朝他們擺了擺手，才沒有繼續跟著我。

　　離魂殿前兩名神侍本面無表情的，一見我就要衝進去，便露出慌亂的情態出手制住我。

　　可我急著想找父親言明大哥的景況，沒時間同他們耗，「快讓我進去！」

　　「公主，王上命任何人皆不可進入。」左邊的神侍出言相勸，可我想救大哥吶，沒時間再耗了。

　　我推了推他們的手臂，他們面有難色，卻依舊阻撓著我，我不禁急道：「快讓我進去！我有急事需稟報王上！」

　　他們仍然像山一般穩固不動，「公主，切莫為難屬下啊。」

　　「讓她進來吧。」一道淡漠的聲音從殿內溢傳而出。

　　兩名神侍用眼神交流了一番，點了點頭，退到左右兩側。我著急地走進離魂殿內，恨不得快一些同父親說大哥之事。

　　父親坐在黑雲木案前，冷眼靜靜地審著生死簿，像是方才的騷動難以驚擾般。我走到父親的面前，他淡淡地凝望著我。片晌，才緩緩道：「何事如此緊急？」

　　「父親。」我喘了口氣，不免有些慌急，「大哥被神將押入天牢，得趕快贖他。」

　　父親原本淡然的眸子因為我的話閃過異色，可又迅速地被從容取代，「寥兒，此事你從何聽說？」

　　「這……」我一時說不上話來，總不能同父親說是我誤闖荒牢，不小心聽到那兩名神將的話兒吧？

　　父親將生死簿闔上，依舊是處變不驚之態，「為父不是說過寂兒是到妖界降亂了。還是寥兒不信為父所言？」

　　「可是……」我欲言又止，天魔和那兩名神將不可能謊騙我的，為何父親要騙我呢？

　　大概是我的表情仍舊一臉不信確之態，過了許久，父親才站起身，長歎口氣，「寥兒，你大哥之事為父會處理。」

　　我一聽，父親此話已是間接承認大哥被關入天牢之事。我立時瞪著眼，不明白父親為何要瞞我，不由得急道：「聞大哥叛變神王而助了天魔，這些時日無聲息便是因為被押入天牢吧？」

　　父親微微一震，不可置信地望著我，「寥兒都知道了？」

　　我輕輕頷首。

　　父親原本淡漠的神態，也禁不住地鎖起了眉頭，長歎口氣道：「本來為父以為是誤傳，心想寂兒不可能做出這種事的。可我昨日去天乾殿會見神王時，他身上的傷已歷時三個多月了，卻未見好轉。父親一觀神王胸口上的傷勢，正是冥靈劍法中的魂裂闇回。」

　　「魂裂闇回？」我不由得驚呼了聲。

　　父親的眸光越發的黯然，可想見這件事多麼令父親震驚，「魂裂闇回是冥靈劍法中的上乘之招，雖未達鬱幽斬的程度，卻比蕩魄離還可怕。」

　　我沒想到大哥竟用上了魂裂闇回這麼可怕的殺招，不禁擔憂道：「神王目前是否無恙？冥靈劍法之劍路我們雖熟稔，但也難以躲避。況乎神王若以身阻擋，會傷得很重的。」

　　「寥兒。」父親的眼神滿是疲憊，「為父已經將神王的傷勢解了，可這麼做卻也無法替寂兒贖罪。你可知他心裡所想，為何要反叛神王？」

　　我搖著頭，真的不明白。

　　眼見父親的神色越來越差，眉頭始終沒有舒展開來，我立刻酌了杯茗遞給他，「父親，此事還有我幫你呢。為了大哥，讓我做什麼都願意！」

　　「寥兒……」父親輕撫著我的頭，終於有了一絲笑容，「有你這麼個好女兒，為父已經心滿意足了。」

　　聽到父親這樣說，定是對大哥失望透了。我也不能再讓父親為著大哥的事如此憂慮。我從囊袋裡拿出在淨地裡折取的梅枝，想讓父親轉移注意力，「父親，冥界可否栽植此物？」

　　父親揀起梅枝，端詳片刻，「這不就是梅花嗎？」

　　我笑著點頭道，「父親，雖然它現在是凋萎之態，但我見過這梅，它生的十分清麗動人。想求得父親准許，栽植在我的寢宮外？」

　　「自是可以。」父親將梅枝湊到鼻前嗅聞一番，微顰眉似是覺得有些古怪，「只是此梅為父好像在哪兒見過，我猶記得神王曾帶我到淨地賞梅過，那梅種就好像是寥兒你折取的這種。」

　　我忍不禁嚇出冷汗來，尷尬一笑，「父親，梅種本就多，相似是難免的。」我心裡暗道壞了，如果讓父親知曉我闖入淨地，不曉得會把我關在落寥宮多久。我好不容易才能隨意出入神界，萬不能生什麼岔子。

　　父親望著我，眸中雖有疑惑，卻也不反駁，「應當如此。寥兒，約莫明日後父親便會命人去落寥宮栽植梅樹的。」

　　我一邊微笑，一邊向父親道謝，「謝謝父親！」

　　他微微一笑，接著翻起那生死簿，神色又重回淡然，「寥兒，快些回去休息吧。」

　　「是。」我向父親拱手問安後，便徐慢地走回落寥宮。

　　回到落寥宮後，我感到累乏，便攲臥在紅檀木床上忖思著如何解救大哥，只是眼皮越發得沉，眼前漸漸暗了下來……

＊　＊　＊

　　放眼望去，是一片懾人的漆暗，還滿泛濃烈妖氣。我不禁瑟瑟發抖，我這是在哪兒了？

　　滴落的水聲，加上陰詭的冷風，令我不停地打著寒顫。我漫無目的地扶著溽牆向前行進，聽到細微的喘息聲，便加緊腳步循聲而去。前方變得稍稍明亮，而那細喘聲也轉變成粗喘，我覺得甚是怪異，卻依然沒有停下步伐。

　　「寥兒……」

　　我打了個激靈，那聲音我認得，雖略為粗啞，但那定是大哥沒錯。

　　我不由得著急喊道：「大哥，你在何處？」

　　「寥兒，別過來。」大哥言畢，又是連串的喘聲。

　　我更急了，忽然看到隅落的地方，似是鐵牢，連忙奔了過去，「大哥，你且挺住！」

　　我在鐵牢前停了下來。

　　眼前雖是昏暗不明，但我依舊能感受到大哥炯明的眸子正對著我，「寥兒，怎麼不聽大哥的話？我要你別過來！」

　　我拽著鐵牢，猛搖著頭，「不行，我不能讓大哥在天牢裡受罪！」

　　驟地，光完全透了進來，我清楚地看見大哥原本乾淨的臉上沾滿污漬，很是憔悴，他慘然一笑道：「寥兒，我叛反神王，押入天牢已是寬容。趁神兵尚未發現前，快些離開吧。這是大哥的罪，難辭此咎。」

　　「不！」我急喊了聲，想把關住大哥的鐵條扯斷，「大哥，我會救你的，不管用什麼方法。要我去求神王也可以，我只要大哥平安無事就好。」

　　他長歎口氣，依舊伴隨著喘息，「寥兒，快回去吧。」

　　「不！我不回去。」我握緊鐵條，不明白大哥為何想趕我回去，眶眥竟不自覺地濕潤。

　　大哥提起他寬厚的手掌握住我攥在鐵條上的手，表情略顯古怪，「當真不回去？」

　　我用力點著頭，「不回去，我要救出大哥！」

　　大哥笑了起來，聽起來是如此的淒涼且慘然。他提起真氣，對著鐵條發了一掌。我認得那掌式，是鬼歧掌法中的最上乘。那鐵條不出所料地被轟了粉碎，我正欣喜著大哥能自己脫困，他卻忽地將我拽進鐵牢裡。

　　大哥將我的手攥緊，我面露不解，「我們不是要逃出去嗎？怎麼把我也拉了進來？」

　　他仍舊是粗喘著，瞅著我的那雙瞳眸泛著淒迷，「寥兒，你不想陪著大哥嗎？」

　　「這……」我欲言又止，他忽地把我拉進他懷裡，輕撫我的頭道：「難不成寥兒不想陪著我？」

　　我瞧著那雙似是炯亮，卻越發迷離的眸心，不由得唯唯諾諾，「不、不是，只是……」大哥身出修長的指頭抵住我的唇，慘笑道：「你果然不想陪著大哥，是吧？」

　　我將大哥的手移開，語氣堅定，「不是的，我會陪著大哥。」

　　「當真？」

　　我輕點著頭，突地腰上一緊，接著天旋地轉。我的背脊似是撞到了地面，疼得我緊閉著雙眼，接著面上落下重重地粗喘。我緩緩睜開雙眼，對上那雙不再清明的眸瞳，「大哥，你這是怎麼了？」

　　他沒有答上話，反而將我撳死地壓固在石地，我不明白大哥這異常的做為，只能勸道：「大哥，請你先放開我，我們才能一起離開。不一會子，若被神將發現就慘了。」

　　大哥的眼眸掠過一抹陰騭，使我禁不住地微微一顫。他摩娑著我的臉，用沙啞的聲音喚著我的名，「寥兒，我的寥兒……」

　　我顫抖著唇，說不上一句話來。

　　大哥突然在我額際上落下一吻，我嚇得想躲開，可是大哥捧著我的臉，我無法動彈。

　　「寥兒……」他喊得是如此迷茫。

　　我驚愕地望著他，連說上一句話都難以完整，「你……不是……大哥……」

　　他輕笑一聲，淡色的薄唇就要欺了上來……

2011/6/18 修稿

2013/7/28 語意不順 修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