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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12 00:15:21瀏覽389|回應0|推薦1 | |
「你會一直陪我嗎?我只要你,其他人對我都不重要。」 這句話讓我微微愣住,因為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需要允諾天長地久,天有多長地有多久,一輩子夠不夠?該用什麼去丈量?小時候聽過七世夫妻的動人故事,儘管纏綿七世也到不了那麼遠的地方,在天與地裡,人如此渺小,比滄海一粟更微不足道,所以我猶豫著是否應該許下無法實現的承諾。 「我不知道天有多長地有多久,也不知道海會不會枯石頭會不會爛,但是我答應妳,只要妳需要,我會在妳身邊。」 「這樣我就滿足了,謝謝,你真好!」 巧妹笑著蜷入懷裡,逐漸淡去沮喪,雙頰因此紅潤了起來。我用手指在她髮間穿梭,再用中指從額頭順著眉心滑到鼻尖,拭去鼻翼殘留的淚痕,發現潤在指尖的水漬還有些餘溫。 「以後不許這樣傷害自己,知道嗎?」 我指著手臂上一條條的紅痕問疼不疼,巧妹搖搖頭,並答應不再做出荒唐行為。她開始玩弄我的手指,撫摸每道關節和厚繭,再將手放在胸前,要我感受彼此心跳頻率是否相同;那一刻,彷彿倘佯在梅花湖畔看水波蕩漾,任柳條在頸項搔癢,放縱輕狂的風舞散髮絲,時間靜止在亙古不移裡。 正當我們纏綿在宇宙洪荒的意境時,一個人影忽然出現在門口,我和巧妹同時嚇了一跳,她立刻從我的身上彈開,鑽入棉被裡將自己緊緊裹住,好像一絲不縷的逃避幾百雙眼睛,我則四肢僵硬,表情尷尬滑稽,全身毛細孔都散發不知所措的氣息,必須費很大力氣才能勉強舔舐瞬間乾燥的雙唇,然後用抬頭直視門口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孔。 建致沒有說半句話,呼吸沒有紊亂,臉上肌肉毫不透露心境,只是立在門口直盯著我和巧妹看。我很希望他能發出一點聲音,哪怕是暴怒斥責也好,隨口敷衍應答也好,但他就是站在門口不出聲也不動,好像我和巧妹瞬間變成透明人。 氣氛凝窒了大約兩分鐘,我們終於能聽到彼此喘氣的聲音,聲音卻混濁不清,彷彿三個人都快溺斃於意外中,直到建致倏然轉身離開,我的左手無名指才能輕輕顫動, 整個人乍然回神,與巧妹四目對望,兩顆心臟卻差點從嘴裡跳出來。巧妹故做鎮定,伸出舌頭對我擠出笑容,我雖然拍拍她的肩膀說沒做虧心事不用擔心緊張,心中仍有小偷被當場逮到的窘困感。 「妳該睡了,下次公休時我們再出去走走,不要想太多,好好睡一覺。」 為巧妹蓋好棉被,在她額上留下一個吻,她也回我一個擁抱,並相約下次要帶餐點去梅花湖後山耗一整天,盡情享受沒有人打擾的美好時光。我對她微笑表示允諾,再次囑咐她盡快入眠,臨走前我為她關燈,輕輕將門帶上,然後呆立在房門口幾秒鐘,讓混亂的心跳平復,濁重的呼吸平緩,確定情緒已經鬆懈後,轉頭朝長廊盡頭蓮姊的房間望去,看到門下縫隙滲出昏黃燈光,靜謐裡隱約有悉悉嗦嗦忽高忽低的對話,我不想分辨那是否正在爭論,或只是沒有意義的嘆息,因為辨明內容已經無法消除剛才尷尬的情景,於是我躡手躡腳步下樓梯,走回宿舍躺在床上,小學徒的鼾聲正濃,我的雙眼卻貼在黑暗中的天花板。 隔天蓮姊並沒有提起建致看到我和巧妹的親膩行為,好像那段場景從未發生,我也希望僅是偶然的恍惚作夢,但仍無法釋懈心中那股莫名的不祥預感。為了避免再生事端,那天起我就沒再上樓找巧妹,巧妹也沒下樓,至少我沒看到她下樓。直到八天還是九天後,終於等到兩週一次的公休,為了履行承諾,我一早就起床上樓找巧妹,卻發現她房裡棉被舖疊整齊,椅子靜靠在桌子旁,人不見蹤影。 下樓時遇到拎早餐正要入門的蓮姊,我向她詢問巧妹的下落,蓮姊眼神閃爍的說建致安排巧妹去上班,希望她先累積一些社會經驗再重新準備聯考。我不解的問大週末公休日為何沒放假,蓮姊說每家公司制度不同,上班時間也不一樣。我信任蓮姊,對她的話毫不起疑,並認同建致對巧妹的安排,因為除了能讓巧妹累積社會經驗存些錢,用工作轉移還能沖淡兩度落榜的沮喪情緒。 那天我答應幫蓮姊整理後院,將枯死瀕死的花草剷除,重新撒下種籽植上幼苗,把池裡的水抽乾注入乾淨的水,擦擦涼亭桌椅,摘下成熟的絲瓜和蒲瓜,雖然一整個上午都汗流浹背,但我仍不時留意門外是否有熟悉的腳踏車剎車聲,幾次還興奮的跑到門口張望,可惜每次都是自以為聽到巧妹下班回家的聲音,而且自以為聽到巧妹已經下班的情緒延續好久好久,足足以為了一個多月,始終沒有等到巧妹跳下腳踏車的聲音。我當然詢問過蓮姊好幾次,但她卻似乎有意避開我,每次都說有事要忙等等再談,但時間總在拖與避間悄悄過去,雖然我還是完全信任蓮姊,並為主動她編織各種逃避的理由,其實我每天每時每分每秒都在壓抑情緒。 該怎麼形容那段時間的情緒呢?熱鍋上的螞蟻?不,那並不足以形容焦慮,不安和幾近狂亂的理智,好像我的腦裡已經爆過好幾顆炸彈,震波和曇雲被壓在腦殼裡激盪。如墜深淵不知處?不,那也無法比擬空洞與茫然,看不見半縷光芒的頹喪感,彷彿畏縮在地獄最黑暗的角落,四周滿是令人驚駭恐怖的妖怪,他們從八方張牙舞爪匍匐而來,我窩在黑暗角落抗拒無形卻強大的壓力,並開始懷疑過度信任蓮姊是否正確,縱然她曾給我無與倫比的關懷與愛,但談到巧妹時的冷漠卻陌生到令我害怕。 巧妹整整一個多月毫無音訊,彷彿突然被天帝召回的仙女不留隻字片語,更像氣泡一樣啵地不見,只在心中留下一圈圈微弱的漣漪。於是我認真的做各種揣測,例如蓮姊所說的上班只是謊言,其實巧妹正重病纏身在某個地方醫治,但認識巧妹三年多從未聽聞她有重大舊疾,所以這個想法很快就被自己推翻,並連帶推翻幾十種無聊的假設,其中包含巧妹已逢突發變故,蓮姊只是怕我傷心而故意隱瞞,當然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任何人都無法隱瞞這種重大變故,但巧妹宛如人間蒸發,連一縷輕煙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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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