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傳來美國知名繪本作家傑瑞．平克尼過世的消息，雖然有點感傷，但在他81年的人間旅行中，創作了一百多本繪本，想起他時，拿書出來翻一翻，也是種懷想他的方式。

雖然我只出過一本他的書《獅子與老鼠》，但它始終是我的最愛，十一年來每次只要有機會，我都會介紹這本書給大小讀者，順便告訴大家無字書遠比有文字的書想像空間更大。

《獅子與老鼠》是2010獲得凱迪克金獎的作品，故事取自《伊索寓言》中的老鼠報恩。凱迪克金獎每年只有一個名額，競爭非常激烈，而且大都以原創故事為主，一本大家耳熟能詳的傳統寓言繪本能夠脫穎而出，一定有它獨到之處。

這書出版時，傑瑞．平克尼年約七十歲，人生閱歷無數，對生命也有不同的體悟，所以創作這本繪本時，他並不墨守傳統，反而加入了許多他個人的思索，將原本的動物寓言還原成真實的動物世界，空間感頓時立體了起來。而這時候畫技對他已完全不是問題，幾個獅子或猙獰、或憤怒、或失望、或愉悅的特寫表情，更是震撼人心。

從拿起書的瞬間，就可以見識到傑瑞．平克尼對這一個題材的自信，書衣的封面完全沒有書名，只見到一張獅子斜眼右瞪的大特寫。將書衣展開，這才發現原來他瞪的是老鼠。兩者體型如此懸殊，怪不得有如此不屑的表情。拿掉書衣，書名出現了，雖然只有一個「與」字銜接左右的獅子和老鼠圖像，但很容易就唸出來了。可見他這本無字書設計得有多徹底。

打開扉頁，非洲草原進入眼底。雖然老鼠報恩裡沒有點出故事在哪裡發生，但作者用這張圖標示了這裡是故事的發生地。實景實地實事的親眼目睹頓時在面前展開。再翻到書名頁，終於有了完整的書名，但只看到腳印裡的一隻老鼠。獅子雖然沒有現身，但看得出這顯然是獅子的腳印，而從老鼠身形填不滿一個獅子腳印，再次強調了兩者體型大小有多懸殊。這一點對故事情節的鋪陳至關重要。

有了主角和地點，故事一開始就點出了時間——天剛濛濛亮，老鼠爬出巢穴，貓頭鷹卻展翅飛來。老鼠慌不擇路，雖然躲過貓頭鷹爪，卻爬到了獅子的背上。睡意正濃的獅子被吵醒，心情可想而知，從猙獰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很可能一口吞下老鼠。弱小的老鼠要如何求生？他們之間可能有什麼對話？因是無字書，讀者可以各自編寫自己的腳本。

後來，獅子落入獵人的陷阱，吼聲傳遍四野。老鼠聽到了，四處尋找。在這一個畫面，傑瑞．平克尼利用獅子吼聲的大小字設計，以及刪節號的由方轉圓、字色濃淡，帶出時間的流逝，下方則安排老鼠一棵樹一棵樹的奔波尋找，帶出空間的轉移。用一個畫面同時處理空間與時間的變化，不得不說傑瑞．平克尼真的好高竿啊！

來了救兵，陷阱中的獅子理當歡呼了吧？不，不，從他那沮喪、失望的臉部表情，可以看出他應該五味雜陳吧？好不容易等到救援，誰知道來者卻是一隻無濟於事的小老鼠。

但老鼠不氣餒，就是一個勁兒的咬咬咬。當繩索終於斷裂，獅子露出了開心的表情。等到落地掙脫網罩後，第一次，他低下頭，跟老鼠面對面，眼睛對視。

書的後扉頁，是獅子和老鼠兩家人出遊，將友誼由個人拓展到家庭。這些親情的加入，讓故事更友說服力，也豐富了原本寓言故事的層次。

即使是國王，有時候也需要幫忙；

即使長得弱小，也可能成為最重要的朋友。

書衣內頁裡的這兩句話，正是傑瑞．平克尼用他的人生經驗開導後來者，學會「勿以善小而不為」。

他的詮釋，賦予這個講述勇氣與仁慈的經典故事嶄新的意義，也使得故事更豐富、飽滿。

謝謝你，傑瑞．平克尼，為我們帶來這樣一本精彩的繪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