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 著  素履之往    摘錄           

一輯

 庖魚及賓 (用別人的魚請客)

p.023  當愚人來找你商量事體，你別費精神，他早就定了主意的。

p.023  如果「頓悟」不置於「漸悟中」，頓悟之後恐有頓迷來。

P.023  音樂神童、數學神童------ 從來沒有哲學神童。

p.027  無論由誰看，都願上台演------ 我不作這樣的演員的看客。

       無論由誰演，都願在台下看------ 我不會對這樣的觀眾演出。

       這便是我的有神論及我的無神論兩者之間的酸楚關係。

 朱紱方來 (在自己處於困境之時，若是無力走出，不如耐心等待。)

p.030  衣著講究，總歸是兩個意思，一個，要漂亮，一個，表示自

       己有錢。「再有第三個----- 自尊」

 白馬翰如 (不加任何修飾的樸素無華的馬也會如五彩的錦雞一般

           漂亮。)

p.037  所有的藝術都是浪漫的，所有的藝術竟是全都浪漫，而誰也

       未曾發現這樣一件可怕的大事。

p.037  傲慢是天然的，謙遜只在人工。

p.038  君子之交淡無水，君子固淡，不晤面不寫信不通電話，淡到

       見底，乾涸無水。

p.045  自尊，實在是看得起別人的意思。

p.046  即使是聰明絕頂的人，也不可長期與蠢貨廝混，否則又多了

       一票蠢貨。

p.047  有口蜜腹劍者，但也有口劍腹蜜者。

p.050  「小聰明」的宿命特徵是：無視大聰明，仇視智慧。

巫紛若吉 

p.053  唐代能解白居易詩的老嫗，如落在現代中國大陸，便是街道

       居民委員會主任，專事監督管制白居易之類的知識份子的。

p.054  智者，乃是對一切都發生訝異而不大驚小怪的人。

p.061  慕尼黑每月都有幾個喜慶日子，可見慕尼黑曾經多災多難。

亨與西山

P.063  「小聰明」是長不大的。

翩翩不富

p.077  生命是極滑稽的，因為牠那樣地貼近死。

十朋之龜

p.082  「無為」是一種「為」，不是一種「無」。

p.085  明朝亡了，漢人講究飲茶了。茶宜獨飲，對飲便劣。

p.085  「辣」是味之王，「鮮」是味之后。

         (味精是巫婆化做假皇后)

p.086  擇善固執者鮮，擇惡固執者夥，普遍的是擇愚固執，分不清

       善惡。

p.087  有一種人是這樣的：

      你看不起他，他就看得起你，你看得起他，他就看不起你。

p.091 ＜厚黑學＞新解：專制使人皮厚，開放使人心黑。

賁于丘園

p.094  貝多芬的姪兒說：「伯父要我上進，所以我要墮落。」

p.094  低能兒只有一個特徵，看不到別人有何優良。

麗澤兌樂 (志同道合的朋友聚在一塊，就所學經典互相摩切討論，

          使自己忽略之處，獲得資潤補益。)

p.103  文學的歸文學，文學活動的歸文學活動。一種叫文學家，

       一種叫文學活動家

p.111  笑話有兩種，

      其一，說者不笑，聆者笑或大笑，說者在心裡笑聆者之笑。

      另一，說者肅然，聆者笑或大笑，說者不明聆者何以笑。

      「中國在近五千年內，將產生偉大的文學作品」

       屬於前述兩者中的其一？另一？

p.114  「中國之君子，明於禮儀面陋於之人心。」

與爾靡之 (與你共同分享)

p.117  人腦，上帝與魔鬼必爭之地，大戰正在以後。

P. 119  常人對自然美抱有直接興趣者，才是心地善良的標誌。

困于葛藟 (困於藤蔓之中，又困於高危的險地。行動之後反省再反省，

          出征為吉 ...)

p.124  「山」與「看」的三段論公案，事情壞在中間段上，大家

       假裝看山不是山，於是理得心安地去看山又是山了。看山

       不是山哪有這麼容易，看山不是山是要死人的，毫無便宜

       可占，能通過這第二段的人寥寥可數，因而真的達到第三

       段的更寥寥得數也不用數。

p.130  別的東西如果不是這、可以是那，藝術品如果不是藝術，

       就什麼也不是。

p.131  生命有什麼極致呢？這極致只能是死，一定是死。

p.131  生命好在無意義，才容得下各自賦予意義。假如生命是有意

       義的，這個意義卻不合我的志趣，那才尷尬狼狽。

p.133  學哲學不成的人，是輕鄙了藝術的緣故，藝術上的失敗者，

       肇因在於侮慢了哲學。

舍車而徒

p.135  柳宗元有現代性。不懂的是為什麼獨獨他有現代性。

p.138  有這樣一個記者，問這樣一個畫家：「藝術是為了甚麼？」

       這樣一個畫家答這樣一個記者：「為了和平」。

       我好久，好多年沒有如此大的大笑了。

p.138   上帝的大能，限度如下：

     祂可以造成一位耳聾的作曲家，而造不成一個耳聾的音樂評論家。

p.141  損人是為利己，在中國，不利己也要損人。

p.142  浮士德精神，套用中國的說法是「君子以自強不息」。

嚮晦宴息 (君子以嚮晦入宴息。)

p.144  弱而愚者，不知誰看得起他，誰看不起他。

       弱而智者，最在乎誰看得起他，誰看不起他。

       強而愚者，以為無論是誰，都看得起他。

       強而智者，看得起他，看不起他，一樣。

         他對別人也沒有看得起看不起可言。

p.149  某日在哈佛大學為消食而閒步，行近燕京圖書館，臨去瞥見書架

      「王安石文集」緊傍著「毛澤東選集」，拗相公與打傘的和尚比鄰，

       這也究竟未可作歷史定位觀。

p.156  「哈佛大學」的新解是：有人在此「哈」了一下，沒有成「佛」。

P. 156  中國人醒了，不是覺醒的，是吵醒的。

p.158   一流的情人永遠不必殉隕，永遠不會失戀，因為「我愛你，與你

        何涉」。

p.158   有神論者的宇宙是「神」，不是宇宙-------有神論者無宇宙觀。

p.162  「五四」時代的白話詩是時代的產物，只夠佐證該時代的畸型，故

       係史學範疇的事，而非文學範疇的事。文學沒有憐憫姑息可言，夾

       生飯不是風格。

p.163   余謹自教，行有餘力，復以教人，擇能自教者而教之。

p.165   認知無神論易，認知無真理論難，有真理論仍然是有神論。

二輯

  一飲一啄

p.171   飛來又飛去的才是天使

p.171   富貴之家  貧賤之家  燈光都是暗暗的

p.174   貌合神離固遺憾 神合貌離亦悵惘

p.174   顫巍巍的老態  從前我以為是裝出來的

p.175  有的朋友  猶如廚房砧板  不能無不必多

p.180  小包放進大包裏就安心了  大包遭劫

p.180  樂於走進沒有顧客的商店

p.183  有人這樣寫  天藍色的天

p.187  五月  草木像是下次不再綠了似地狂綠

p.187  啊神啊  你曾以人的名義存在

p.191  春秋論神智器識季札第一   魏晉論才調風度嵇康第一   

p.195  平易近人  近什麼人  如果所近非人

p.196  耶誕近了  食品店又要用棉花冒充雪花了 

p.197  幸  不幸  都在于目睹共產主義的破產

p.198  宗教是雲  藝術是霞

p.199  母愛是一種忘我的自私

p.199  人生恰如監獄中的窳劣伙食  心中罵  嘴裡嚼

p.203  年輕人以為臂上的刺青便是永恆

三輯

   亡文學者

p.208  「文學死了」病源在商業社會，萬事萬物都由市場價值作判斷，

       商業帝君執一切產品的生死仲裁權。

p.210  亡秦者秦也，亡文學者「文學家」也。

三輯

   晚禱

p.211  古代的雅典有一則不成文的共識：凡少年，都得有一位青年或

       中年作為他的朋友(好友、密友)，這樣，少年的成長就有了扶持

       (有所遵循)。

p.213  「死」，不是退路，「死」是不歸路，不歸，就不是路，人的退路

       是「回到內心」。這個「內心」，便是「寧靜海」。

第三輯

    媚俗頌

p.216  中國民諺「老虎不怪，怪山」，虎吃了人，人恨山，要是沒有你這

       座山，哪能會出虎。

p.216  「理性萬能」是錯，任何「萬能」都錯。

p.219   上帝有沒有幽默感，我們不知道，只知道政治的極權、商業的極

        權是絕無幽默感的。

    素履之往是文學家  木心著作，這是一本雄獅圖書公司於1993年

出版「清泉」小叢書的一本，全書220頁，它不是詩、不是散文、也不

是小說，它是有長、有短的，對人性、歷史、事件的觀察、沉思、評論

、感受、想法，寫出來的一段段的文字，讀來受益，為了豐富日後的記

憶，藉有電腦的方便，把有趣味性的、看得懂的、淺顯得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