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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舒國治的《台北游藝》
2016/02/08 07:40:46瀏覽388|回應0|推薦14
Excerpt:舒國治的《台北游藝》

我很想叫七十年代為「我們的年代」。所謂「我們」,是那些我清楚看到的與我年齡相仿的同輩並同他們在整個十年裡那種過日子的調調。
……
約在一九七三、一九七四年間,我開始隱隱想要創作。未必有什麼形式,只是想表達。或許最粗糙的想講話。或想寫一點片段文字。這是很奇怪的,並且非我自己所能料及。我僅僅能感覺有一種東西漸漸湧過來,愈來愈近,也愈來愈強,它可能是人的年智將要進入某種開蒙,也可能是多年悠閒的晃來蕩去的少年滾地草 (tumbleweed) 竟至滾成一大球紮、孕育完成想要爆發似的。
——
舒國治,《台北游藝》

50 年代出生的舒國治,總是特別喜愛描述 70 年代的生活,雖然這和我個人記憶所及的成長經驗仍有數年或十幾年之遙,但這樣懷舊的氣氛是可以被感染的。

然而,我更想關切的是什麼樣的生活環境、什麼樣的因緣際會讓舒國治成為這樣獨樹一格的作家,或許在這本書裡頭可以找出答案。

http://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684678
台北游藝
作者:舒國治
出版社:皇冠
出版日期:2015/08/03
語言:繁體中文

《水城臺北》的姐妹篇,
七十年代台北文青的深刻寫照。
七十年代是何樣的年代?七十年代的文藝人都在做些什麼?
武俠小說和台灣年輕人的成長究竟有何深沉的關係,
而台北的諸般美學又有多少是肇始於六、七十年代?
舒國治是怎麼寫作的?
還有,台北的好,究竟好在哪裏?答案全在這本書裏!

作者簡介
舒國治
  散文家。一九五二年生於台北,原籍浙江。先習電影,後心思移注文學。七十年代末以短篇小說〈村人遇難記〉獲時報文學獎而深受文壇矚目。一九八二年寫完《讀金庸偶得》,有頗長時日擱筆。一九八三至一九九,七年浪跡美國。返台後所寫,多及旅行,所寫之一九九七第一屆華航旅行文學獎首獎作品〈香港獨遊〉與一九九八第一屆長榮旅行文學獎首獎作品〈遙遠的公路〉,可見一斑。被譽為台灣旅行寫作的重要奠基者。其所著《水城臺北》又被譽為寫「台北舊昔」最出色者。著有《門外漢的京都》、《流浪集》、《理想的下午》、《台北小吃札記》、《宜蘭一瞥》等書。


Excerpt
〈我是如何步入旅行或寫作什麼的〉

......

獨處與群聚

人生際遇很是奇怪,我生性喜歡熱鬧、樂於相處人群,卻落得多年來一人獨居。我喜歡一桌人圍著吃飯,卻多年來總是一人獨食。不明內裡的人或還以為我好幽靜,以宜於寫作;實則我何曾專志寫作過?寫作是不得已、很沉悶孤獨後稍事紓發以至如此。

若有外間鬧熱事,我斷不願靜待室內。若有人群活動,我斷不願自個一人寫東西。

因此、我愈來愈希望我所寫作的,是很像我親口對友朋述說我遠遊回鄉後之興奮有趣事蹟,那種活生生並且很眾人堪用的暖熱之物;而不是我個人很幽冷孤高的人生見解之凝結。

倘外頭有趣,我樂意只在睡覺時回家。就像軍隊的營房一樣,人只在就寢前才需要靠近那小小一塊鋪位。

顯然,我的命被不甚好;群居之熱鬧與圍桌吃飯之香暖竟難擁得。或也正因如此,弄得了另外一式的生活,便是寫作。不知算不算塞翁失馬?

終於,往寫作一點點的靠近了

我在最不優美年代 (七十年代) 的最不佳良地方 (台灣) 濡染成長,致我之選取人生方式不自禁會有些奇詭,以是我也會逃避,終於我像是要去寫作了。七十年代,我所謂的最醜陋的年代,幾乎我可以看到的世相,皆令我感到嫌惡,人只好藉由創作去將之在內心中得到一襲美化。

欲滿獲想要創作的某種感覺,連白天也想弄成黑夜。太光亮。不知怎麼,硬是教人比較無法將感覺沉淪至深處、沉淪至呼之欲出。

便此增加了極多的熬夜。

另一種把白天弄成黑夜的方法,是下午便走進電影院。

中年以後,要教自己白天便鑽進電影院,奇怪,做不到了。

及於寫作,於我不惟是逃避,並且也是我原所閱讀過的小說、散文等並不能打動我。他們所寫的,皆非我想進入之世界;他們所寫的,亦非我這台灣生長的孩子自五十年代看至七十年代所累蘊心中的悲與苦、樂與趣等等堪可相與映照終至醒人魂魄動人肺腑者。終於我只能自己去創想另一片世界。這如同人們盛言的風景,你發現根本不合你要,你只好繼續飄蕩,去找取可以入你眼的景色。我一生在這種情況下流浪。

……

賭徒

有時驀然回頭看自己前面三十年,日子究竟是怎麼過過來的,竟自不敢相信;我幾乎可以算是以賭徒的方式來搏一搏我的人生的。我賭,只下一注,我就是要這樣的來過——睡。睡過頭。不上不愛上的班。不賺不能或不樂意賺的錢。每天挨著混——看可不可以勉強活得下來。那時年輕,心想,若能自由自在,那該多好,即使有時餓上幾頓飯,睡覺只能睡火車站,也認了。如今五十歲也過了,這幾十年中,竟然還都能睡在房子裡,沒睡過一天公園,也不曾餓過飯,看來有希望了,看來可以賭得過關了,看來我對人生的賭注下在胡意混自己想弄的而不下在社會說該從事的,有可能是下對了。雖然下對或下錯,我其實也不在乎。行筆至此,怎麼有點沾沾自喜的驕傲味道。切切不可,戒之戒之。倒足可供年輕人有意堅持做自己原意必做之事的淺陋參考也。

有人或謂,當然啊,你有才氣,於是敢如此只是埋頭寫作,不顧賺錢云云。然我要說,非也。我那時哪可能有這種「膽識」?我靠的不是才氣,我靠的是任性,是糊塗。但我並不自覺,那時年輕,只是莽撞的要這樣,一弄弄了二、三十年。

只能說,當時想要擁有的東西,比別人要縹緲些罷了。

……

人要任性,任性,任性。如今,已太少人任性了。不任性的人,怎麼能維持健康的精神狀態?他隨時都在妥協、隨時在抑制自己,其不快或隱忍究竟能支撐多久?

自己要做得了主。

不會人云亦云,隨波逐流。不會時間到了叫吃飯就吃飯、叫洗澡就洗澡,完全不傾聽自己的靈魂深處叫喚。不會睡覺睡到沒自然足夠便爬起來。睡眠足任性的最佳表現,人必須知道任性的重要。豈不聞日諺:「愈是惡人,睡得愈甜」,吾人有時亦需做一下惡人。

近時有讀者問起我的過日子、我的遊歷、我寫東西種種,口頭上演講我亦答了一些,今日在此索性多談一點,便成了這篇稿子。

(
刊二○○七年五月二十九日、三十日聯合副刊)

(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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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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