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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6/11 05:32:27瀏覽77|回應0|推薦2 | |
Excerpt:《私語張愛玲》 這一本書集結了不少跟張愛玲相關的文章,包含林以亮、水晶、鄭樹森及主編陳子善自己。 以下摘要分享林以亮編選的〈張愛玲語錄〉,另宋以朗主編的《張愛玲私語錄》則建議可以做為延伸閱讀的下一本書。 書名:私語張愛玲 作者:陳子善主編 出版社:浙江文藝 出版日期:1995/11 【Excerpt】 〈張愛玲語錄〉/ 林以亮輯 張愛玲的《姑姑語錄》讀來趣味盎然,一則可能她姑姑是極有個性的知識分子,談吐與眾不同;二則可能愛玲剪裁得巧,恰到好處。在五十年代初期,我們差不多每天有機會見到愛玲,尤其文美同她志趣相投,幾乎無話不談。愛玲雖不是約翰蓀博士,想不到文美卻像飽思威爾,有時回到家裡還抽空將當天談話中猶有餘味的絮語匆匆錄下留念。 近日“張迷”越來越多,連愛玲自己不願流傳於世的舊作也給人挖掘了出來。自從拙作《私語張愛玲》一文刊出後,讀者紛紛來信表示希望多知道這位女作家的日常生活和思想為人。現在我取得愛玲同意,從文美的記錄中選出一些片段輯成語錄與“張迷”共享。愛玲不能算第一流的談話家,她對好朋友說的話既不是啓人深思的名言雋語,也不是故作驚人的警句,但多少含有愛玲所特有的筆觸,令人低回不已。 樓下公雞啼,我便睡。像陳白露、像鬼——鬼還舒服,白天不用做事。 按:陳白露是《日出》裡的交際花。她有一句出名的對白: “太陽不是我們的,我們要睡了。” 我們下一代,同我們比較起來,損失的比獲得的多。例如:他們不能欣賞《紅樓夢》。 “人性”是最有趣的書,一生一世看不完。 最可厭的人,如果你細加研究,結果總發現他不過是個可憐人。 不知聽多少胖人說過,她從前像我那年紀的時候比我還要瘦——似乎預言將來我一定比她們還要胖。 按:愛玲不食人間煙火。從前瘦,現在苗條,將來也沒有發胖的危險。 “才”、“貌”、“德”都差不多一樣短暫。像XX,“娶妻娶德”,但妻子越來越嘮叨,煩得他走投無路。 書是最好的朋友。唯一的缺點是使我近視加深,但還是值得的。 有些書喜歡看,有些書不喜歡看——像奧.亨利的作品——正如食物味道恰巧不合胃口。 喜歡看張恨水的書,因為不高不低。高如《紅樓夢》、《海上花》,看了我不敢寫。低如“XX”、“XX”,看了起反感。也喜歡看《歇浦潮》這種小說。不過社會小說之間分別很大。 不喜歡看王小逸的書,因為沒有真實感,雖然寫得相當流利。倒情願看“閒草野花”之類的小說。 要做的事情總找得出時間和機會;不要做的事情總找得出藉口。 回憶永遠是惆悵的。愉快的使人覺得:可惜已經完了;不愉快的想起來還是傷心。最可喜莫如“克服困難”,每次想起來都重新慶幸。 一個知己就好像一面鏡子,反映出我們天性中最優美的部分來。 一個人在戀愛時最能表現出天性中崇高的品質。這就是為什麼愛情小說永遠受人歡迎——不論古今中外都一樣。 我有一陣子不同別人接觸,看見人就不知道說什麼好。如果出外做事,或者時常遇到陌生人,慢慢會好一點——可是又妨礙寫作。 有人說:不覺得時間過去,只看見小孩子長大才知道。我認為有一個更好的辦法,就是每到月底拿薪水——知道一個月又過去了。但從來沒有過這種經驗。 按:現在愛玲可以靠每半年結版稅知道,只是相隔時間長一點。 “秋色無南北,人心自淺深”,這是我祖父的詩。替別人做點事,又有點怨,活著才有意思,否則太空虛了。 女明星、女演員見我面總劈頭就說:“我也喜歡寫作,可惜太忙。”言外之意,似乎要不是忙著許多別的事情——如演戲——她們也可以成為作家。 有人共享,快樂會加倍,憂愁會減半。 搬家真麻煩!可是一想起你說過:“從前我每次搬家總怨得不得了,但搬後總覺得:幸虧搬了!”我就得到一點安慰。 我故意不要家裡太舒齊,否則可能: (一)立刻又得搬家。 (二)就此永遠住下去。 兩者皆非所願。 你們臥室的小露台像“廬山一角”,又像“壺中天地”。 從前上海的櫥窗比香港的值得看,也許白俄多,還有點情調。 按:近年來香港也有值得大看特看的櫥窗了。 教書很難——又要做戲,又要做人。 這幾天總寫不出,有如患了精神上的便秘。 寫了改,抄時還要重改,很不合算。 人生恨事: (一)海棠無香。 (二)鰣魚多骨。 (三)曹雪芹《紅樓夢》殘缺不全。 (四)高鶚妄改——死有餘辜。 按:前三句用在《紅樓夢未完》文中,重抄時差一點刪掉,後來我說“如果你不用,我用。愛玲就用了”。 她的眼睛總使我想起“涎瞪瞪”這幾字。 很多女人因為心理不快樂,才浪費,是一種補償作用。例如丈夫對她冷淡,就亂花錢。 聽你說她穿什麼衣服,有如看照相簿。面孔已經熟悉,只要用想象拿衣服配上去就可以。 有些作家寫吃的只揀自己喜歡的。我故意寫自己不喜歡的,如麵 (又快又經濟)、茶葉蛋、蹄髈。 別人寫出來的東西像自己,還不要緊;只怕比自己壞,看了簡直當是自己“一時神智不清”寫的,那才糟呢! 寫小說非要自己徹底瞭解全部情形不可(包括人物、背景的一切細節),否則寫出來像人造纖維,不像真的。 寫完一章就開心,恨不得立刻打電話告訴你們,但那時天還沒有亮,不便擾人清夢。可惜開心一會兒就過去了,只得逼著自己開始寫新的一章。 我這人只有一點同所有女人一樣,就是不喜歡買書。其餘的品質——如善妒、小氣—一並不僅限於女人,男人也犯的。在亂世中買書,丟了一批又一批,就像有些人一次又一次投機失敗,還是不肯罷手。等到要倉皇逃難,書只能丟掉,或三錢不值兩錢地賣掉,有如女人的首飾,急於脫手時只能削價賤賣;否則就為了那些書而生根,捨不得離去,像XXX那樣困居國內。我從來沒有遇到過一個像某些男人那麼喜歡買書的女人,女人總覺得隨便買什麼都比買書好。……結論是:一個女人如果肯默不出聲,不去干涉男人買書,可以說經得起愛情的考驗。 辦雜誌,好像照顧嗷嗷待哺的嬰孩,非得按時餵他吃,餵了又餵,永遠沒有完……我一聽見XX的計劃就擔心這一點。 最討厭是自以為有學問的女人和自以為生得漂亮的男人。 本來我以為這本書的出版,不會像當初第一次出書時那樣使我快樂得可以飛上天,可是現在照樣快樂。我真開心有你們在身邊,否則告訴誰呢? 狂妄的人,我還能想象得出他們的心理;你們這種謙遜得過分的人,我簡直沒法瞭解! 我小時候沒有好衣服穿,後來有一陣拚命穿得鮮艷,以致博得“奇裝異服”的“美名”。穿過就算了,現在也不想了。 這首詩顯然模仿梁文星的作品,有如猴子穿著人的衣服,又像又不像。 我喜歡的書,看時特別小心,外面另外用紙包著,以免污損封面;不喜歡的就不包。這本小說我並不喜歡,不過封面實在好看,所以還是包了。 這張臉好像寫得很好的第一章,使人想看下去。 即使是家中珍藏的寶物,每過一陣也得拿出來,讓別人賞玩品評,然後自己才會重新發現它的價值。 (原載1987年3月台北《聯合文學》第29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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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