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救了外甥出來,可喜可賀。我想把你寄來的照片轉寄給宋淇夫婦,他們也許沒看到卞之琳這張照片。我還在譯海上花,吳語「嘸陶成」是否no decent limits ——gone wild?——「談吃」毛病很多,需要刪掉一半。可惜你沒工夫也寫「談吃」,我只知道你愛吃西瓜,不喝湯——後者是丘彥明信上說的。有個李又寧來信說要編一本Autobiographical Writings of Chinese Women收入「天才夢」與「私語」。我回掉了,他回信答應不用,但是說他服務的M. E. Sharpe 出版社譯港台星馬出版物都不必徵求作者同意。我不信美國的出版法這樣,還是他們的sharp practice是利用中文作者對此間的隔膜?他是向你問到我的住址,也提起「現代中國小說史」,我猜也許是看了書寫信去問,並不認識。又,前些時,Vivian Hsu要把「傾城之戀」收入她編的Women in Modern Chinese Fiction,我回信說我雖然不是新女性主義者,決不會同意編入一本女作家選集,男東女西的分類,似乎也就是所謂sexist。你給蔣曉雲寫序講到「傾城之戀」「秧歌」,我不免也覺得是女性作家就要拿我去比。如果因為中國女人環境上的共同點,事實是環境與時代背景都不同。作品裡有些近似的地方,也許也是因為台灣禁印大部份五四以來的文藝,以致於這些年來有些青年受我寫的東西的影響。連水晶都說是因為「沒有書看噯!」那次面談時衝口而出。劉紹銘實在不應當編「現代小說選」,跟你的書犯重,太說不過去。我沒有一九四九前的派司照,這張也許可以只用頭部或上半身。老照片都是只有一張;新近我寄張支票以為寄丟了——本埠一個多月才到!——雖然是一場虛驚,不敢不去寄掛號信,用過後也請掛號寄還。匆匆祝好,王洞自珍也好?今年賀年片可以兩免了,本來不過借此問候,不犯着趕在郵擠的時候去湊熱鬧。你寫曹禺來美那篇真有興趣,我剪報留下來。
Vivian Hsu連我都不認識,竟要借用她的〈傾城之戀〉來充實一冊在計畫中的現代中國女作家選集,無怪張愛玲真的要生氣了。〈傾城之戀〉終於由Karen Kingsbury譯出,她是我的,也是王德威的學生,博士論文即寫張愛玲。她的英譯 Love in a Fallen City 見上文提到的那期《譯叢》張愛玲專號。
劉紹銘要編一本現代小說選,跟《二十世紀中國小說選》「犯重」,也惹得愛玲為我生氣。其實紹銘是後書的助理編輯,他計畫要編譯的一大部 Modern Chinese Stories and Novellas (《中國現代中短篇小說選》),主要也是我同他合編的。頭一本選集,當代小說選了三篇,倒有兩篇是我不喜歡的。只有張天翼〈春風〉那篇未被紹銘錄用,比較遺憾。但後書選譯的那兩篇――〈砥柱〉、〈中秋〉——也都是張天翼的短篇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