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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鍾國強的《默讀餘溫》
2024/01/19 05:31:24瀏覽152|回應0|推薦5
Excerpt鍾國強的《默讀餘溫》

每年這天我都在不知不覺中度過
當最後的火向我招手
沉默起行
不倦的旅客
像無光星體的光束

於是我將不再
在生命中發覺自己如穿上異服
驚異於地球
一婦人之愛
以及男人們的無恥
就好像今天在三日兩後寫作
聽見媽鶉歌唱降兩停止
以及躬身而不知向甚麼

Every year without knowing it I have passed the day   

When the last fires will wave to me
And the silence will set out
Tireless traveler
Like the beam of a lightless star

Then I will no longer
Find myself in life as in a strange garment
Surprised at the earth
And the love of one woman
And the shamelessness of men
As today writing after three days of rain
Hearing the wren sing and the falling cease
And bowing not knowing to what

——默溫(William Stanley Merwin),〈給自己的忌辰〉(For the Anniversary of My Death


https://spicyfish.myshopify.com/collections/all/products/silentreading
書名:《默讀餘溫》
作者:鍾國強
設計、插畫:Sandy Eddie Tommy Associates
編輯:李昭駿、關天林
出版社:水煮魚文化

楊牧、辛波絲卡、蔡炎培、李立揚……從經典到當代  從本土到世界

詩人的沉潛追問   詩意的多重對話  寫給讀詩人與寫詩者的詩見證

「若時代要我們默讀,默讀之。默讀是一種不說的聲音,感受之。感受,便會發現那餘溫。」──鍾國強

關於作者
鍾國強,筆名鍾逆,香港大學文學院畢業。曾獲多屆香港中文文學雙年獎、青年文學獎、香港中文文學創作獎、香港藝術發展獎藝術家年獎(文學藝術)等。作品包括《生長的房子》、《雨餘中一座明亮的房子》、《記憶有樹》、《字如初見》、《有時或忘》、《動物家族》、《浮想漫讀》、《默讀餘溫》等,涵蓋詩、散文、小說、文學評論等範疇。今年更先後推出兩部翻譯作品:《煙與鋼:桑德堡詩選》和《春天及一切:威廉斯詩選》。詩集英譯A Cha Chaan Teng That Does Not Exist(一家不存在的茶餐廳)亦於今年面世(由May Huang翻譯,Zephyr Press出版)。

Excerpt
〈生長中的默溫〉
——
讀默溫詩札記

……


 2
我讀默溫,始於〈分離〉 Separation)這首短詩:

你的不在已穿透了我
就像線穿過針
我做的一切都達上它的色彩

(Your absence has gone through me

Like thread through a needle.
Everything I do is stitched with its color.)

簡短三行,詩力卻異常強大。以針、線喻男女缱緒之愛,無論中外,已用得幾成濫調(即如吳村膾炙人口的〈天涯歌女〉詞:「小妹妹似線郎似針,郎呀穿在一起不離分」)。默溫此詩的高明處,在於以「不在」入手,以虛御實:分離後的想念,不是「你」(你的身影、精神)穿透了我,而是「你的不在」穿透了我——是你的「不在」在日常生活中折磨著我,穿透我的內在,烙到我的血肉中去;這是第一層特別處。第二行的「線」和「針」之喻,本來普通,但因為一反第一行的「虛」「實」對應(第一行:你的不在為虛,我為實;第二行:線為實,中空得以讓線穿過的針——針孔——為虛,把虛的不在變成實在的線,把實的我變成中空的針),就變得特別了,這是第二層。到了第三行,「我做的一切都縫上它的色彩」,「你的不在」是虛,不可見,縫上了「色彩」後就是實了,可見了,這是第三層。「你的不在」由虛到實,由不可見到可見,到「我」做的每事每物中均見,在短短三行中層層轉易、推衍,著實精采。
〈分離〉一詩來自獸溫的第四本詩集《移動的靶子》 The Moving Target, 1963)。由這首精采的短詩開始,我便欲罷不能,多年來不斷搜尋默溫的作品來讀,並開始邊讀邊譯。
默溫出生於紐約,成長於新澤西州與賓夕法尼亞州,是一名長老會牧師的兒子,五歲即能寫讚美詩,到十六歲,憑獎學金入讀普林斯頓大學,師從布萊克默(R.P. Blackmur)和貝里曼(John Berryman)習詩。默溫憑詩作榮獲過兩次普立茲獎(1971年及2009年),一次美國國家圖書獎(2005年),2011-2012年更成為美國桂冠詩人。默溫多年來創作不輟,質量俱佳,出版過的作品超逾五十種,其中詩集三十多種;除了詩外,亦以散文、翻譯享譽。他早期的詩,大多恪守傳統形式,第一本詩集《兩面神的面具》(A Mask for Janus, 1952),因受英國詩人格雷夫斯(Robert Graves)及中世紀詩歌的影響,聚焦於古典意象和神話,嚴格遵守傳統韻律,這種西方詩藝的傳統深得當時著名詩人奧登(W.H. Auden)之心,並赢得耶魯青年詩人叢書獎項 Yale Series of Younger Poets award 。到了《因野獸而發綠》 Green with Beasts, 1956 和《火審裏的醉漢》 The Drunk in the Furnace, 1960)兩本詩集,因受洛威爾(Robert Lowell)和惠特曼(Walt Whitman)的影響,觀看事物的角度開始轉變,多了許多思考和探討美國本土及其價值的主題,而詩歌風格亦轉向不規則的自由形式,其中有不少惠特曼聲音的
回響。
而到了《移動的靶子》及隨後的三本詩集,尤其是《虱》(The Lice, 1967)和《扛梯子的人》(The Carrier of Ladders, 1970),無論在詩歌題材和詩藝開拓上,均開始奠定默溫在美國以至世界詩壇上的大師地位。默溫廣泛而深刻的社會關懷和前瞻式的保育意識,以至通過短促跳躍的意象切入心靈深處、並作為意識與無意識之間的橋樑的「深度意象詩」 deep image poetry),均在在影響同代和年輕一代的詩人,難怪詩人愛德華.赫希(Edward Hirsch)譽默溫為「我們這個時代最偉大的詩人之一」。
〈分離〉一詩,雖還未見深度意象詩的特點,但作為一首意象詩,已幾近完還美。它那近乎不容增減一字的簡煉,信是來自默溫對詩藝一貫的認真和刻苦修煉。默溫在一次訪問中説過,他十八歲遇上龐德(Ezra Pound)時,龐德向他這樣告誠:「如果你想成為一個詩人,便要嚴肅對待詩。你要像對其他工作一樣加倍努力,每天都得做,每天都要寫大概七十五行詩。」龐德的嚴謹相信大家都知道,也知道他曾將一首三十行的詩壓縮成兩行(〈在地鐵車站〉)。要默溫每天都寫七十五行詩,無疑是化繁為簡、深諳節制之道前必先進行的大量詩藝練習。
而默溫重視翻譯,並身體力行,多年來持續翻譯外國詩人的作品,也跟龐德有關。因龐德鼓勵默溫通過翻譯來修煉自己的語言:「你可以學習一種外語,而翻譯是你學習自己原來的語言的方式。」
因此,我讀默溫,除了讀原文外,也通過對原文的翻譯(此文所引述的默溫詩,即為我多年來持續翻譯的成果),邊讀邊譯,不僅相信這樣更能通向默溫,向他學習(無論在心懷上與詩藝上),而且也更能修煉自己的語言。


(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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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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