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過盡，愛還在》 chapter 11.3

翌日，我很早便醒過來，更應該說是整晚都睡得很不安穩，最後更是眼光光等天亮。那個死人顧逆衡叫他出去，真的整晚沒有進來，又不是不知人家怕黑，平時叫他做事又不見這樣聽話！

欺騙…全都是欺騙。

巴不得他倒在地上，不要回來。

我呶呶嘴，坐起來伸了個懶腰，一切的紛揚像是做了一個夢，外面陽光普照，誰想到昨晚下了一整晚雨呢？不知道那些事是不是也可以雨過後見晴天呢？昨晚，把一整天接收到的資訊整理了一遍，事實証明我真的不太會分析東西，死了一大堆細胞，結果竟然是毫無結果，一切還是停留在顧逆衡他們的話語中。

不想去想，卻逼如無奈去想。什麼是真什麼是假？誰害誰、誰恨誰？為得到而不擇手段？怎麼人都是這樣自私自利的？我拿起放在桌上的電話看著繫在上面的菱形吊墜，這是我把爸媽的訂情信物造出來的。每次摸著它，無論心中如何凌亂也會平靜下來。

媽媽、爸爸，是不是大舅父把你們害死的？為什麼你們都不到夢裡面找我，我覺得很辛苦，不知道應該怎樣做才好。前面等著我的每天都是一大片霧，看不到方向，只有無盡的茫然。為什麼你們這麼早離開，剩我一個人孤寧寧的。你們看，每個在我身邊的人都在說謊，我不懂分辯這些話語的真偽。

你們一定覺得我很失敗，其實我也覺得自己很失敗的，可是我也很想成功一點的。

我把吊墜握在手心，想捉緊那一絲遙遠的溫暖感。

打開電話，得來的是零通未接的電話，換言之就算我死了，也不會有人在意吧！反正他們都覺得我是一個累贅，舅父欲除之而後快，公公本來就不想認回我，其他人…就算沒有了我還不是會活得好好的。正如某人所說，少了你一個，地球還不是一樣在運轉，誰也不會因為沒有了誰而活不過來。

我一邊想一邊收拾離開病房，看著走廊幾個走著的病人，每個人都有親人陪著，反映出來更顯得我冷冷清清。走到繳費處正欲交住院費，原來顧逆衡已經預先付了。

唉！又多欠他一筆了。如果我要離開，看來欠下的款項中佔最多的就是他了，或許不止是款項，還有許多分不清對錯的千絲萬縷。

想下去，一個不見了才好幾天卻好像失蹤了一個月的人物浮現腦海前，不知道夙願現在怎樣呢？其實我也欠他很多的感情債，不過好像怎樣也還不了。

嘆了一口氣，同時步出醫院，陽光狠辣的光線使人瞇起眼睛好一會才適應過來。

「外甥女，怎麼來醫院，不舒服嗎？」聽到這把又沙又啞的嗓子，我壓根兒顫了一下。真是『日頭不要說人，夜晚不要說鬼』！」我翻了翻白眼轉身望向擠出一個笑臉看著這個陰毒的大舅父。

「大舅父，怎麼這麼巧，你不是在韓國的嗎？」依當下的情況絕不可以讓他知道我已經把他的底摸清。

「公公來了香港，你不知道嗎？你二表哥的女朋友懷孕了，聽到是男，公公可是很著緊的。」看到這張虛偽的尊容真是讓人恨得牙癢癢！

「原來是這樣，我怎麼不知道的，你們幹嗎不通知我？讓我去看看我的表嫂嘛。」

「你未來表嫂就在這所醫院內，不過今早出了院。你有沒有空，看你臉色蒼白，不如舅父請你吃早餐吧？」我下意識退了一步。「你不會是想拒絕舅父的一番好意吧？」

「哈哈，既然是舅父的一番好意，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看來就算是龍潭虎穴也得硬著頭皮衝了。

一路上我嘗試聯絡顧逆衡，可是那個爛手機卻打不通！這個死人頭，每次找他求救都是找不到的！我逼於無奈地跟著舅父來了一間中式的餐館，他的虛寒問暖簡直讓人想吐！

「小柔，這麼急打電話找男朋友嗎？」

「呵呵！不是，我都沒有男朋友。只是之前約了一個朋友吃早餐，現在碰見舅父就叫他別等了。」

「哦！那真不好意思，害你爽約。」

「不要緊。」我發覺勉強擠笑容，牙關會酸軟的。

「小柔，每次見到你我都會想起妹妹的，我可是最疼她的，看到你跟她一樣那麼出色和漂亮，我覺得很欣慰。如果妹妹沒有遇上意外，你們一家一定會很幸福。」說罷嘆了一口氣，這個人還敢提媽媽，明明是背後策劃者還可以把事情說得臉不改容，還真佩服他的冷靜和演技。

「對啊！要是知道誰害死我的媽媽和爸爸，我絕對不會放過他！我相信舅舅也會贊同不應該讓犯法的人逍遙法外吧！」

「當然。」我逮到他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是啦！公公有沒有跟你說過你媽媽擁有我公司30％的股份？」呵呵！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我就奉陪到底！

「沒有呀！怎麼了？」我裝無知的問。

「我那個笨妹妹，說把那30％的股份轉讓給我希望我可以穩固在公司的力量，從而使公司的運作更順暢。我當時都說不要了，這其中20％可是你公公給的結婚禮物之一，我怎好意思收下呢。可是妹妹卻硬要給我，說什麼拿著這些多股份，又不懂營商……」

要不是一早知道他的為人，這番陳言還真道出了兄妹情深。礙於他坐在我對面，我才壓下翻白眼，向他撥水的衝動。

「舅舅，你跟我說這些也沒有用。我也遺傳了媽媽基因，不懂營商，是數理白痴來的。不然你跟公公說，他一定會幫你的。」

「不會，你只要簽一個名就可以幫我了。」我裝作驚訝的望著他，不明其所指。他從公事包拿出一份類似合約的文字，我瞥了一眼，原來是股權轉讓書，呵！這人明顯是專門來等我，有備而來。

那是不是代表他已經知道了我昨日很悉了所有的真相？我望了一眼對面，他的眼鏡在陽光的反射下閃著金光，一臉好財相，讓人抖了一下。

「你媽媽死了，所以她擁有的股份全然轉到你的名下。妹妹以前答應轉讓給我，猜不到她這麼年輕就…舅舅其實也不是想要這些股份，不過我擔心有其他壞人立壞心腸要你轉讓股份，到時影響了公司，這樣就不好了。」哼！立壞心腸的人不就是你，我倒不看見有別的人向我打壞主意！

見到我的沉默不語，他以為我開始動搖，轉移以利引誘：「你放心，股份轉讓我會按實價向你收購，絕不會小一分一毫。人情還人情，數目要分明嘛。」

「可是，這麼大的決定，還是問一下公公比較好，畢竟我對這個什麼股權轉讓什麼都不知道。剛剛舅舅說，公司出現了財政危機，我認識一些朋友對營商很有心得，要不然我介紹給你，可能可以幫公司渡過難關。」

「唉！其實方法我是有的，可是就因為股份不夠難以在董事局說服各董事施行，所以你大筆一揮就可以保著公司多達千人的飯碗了。要不是情況緊急，我也不會來找你，畢竟這股份是妹妹留給你的，舅舅也是逼於無奈。」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一環接一環，這個人不去做推銷員真浪費咧。

「可是…如果你的方案是好的，應該不用利用股份的多寡來說服董事局的人推行。要不然你把方案交給我，我叫朋友幫你看看。」我就是不就範，看你拿我怎麼辦。

「這是公司機密，怎可以隨便給外人看。」他的臉色開始嗅起來。

「舅父，不是我不願意幫你，只是……要不然你給我一天時間考慮一下，我明天答覆你，好嗎？」

「只怕你有這樣的耐性，你的朋友沒有。」他的臉靈光一閃，之前的和善變成一臉冷然，變臉還真快過打針。

「舅父，你說什麼？我聽不懂。」我皺著眉。

「方柔，我警告你不要敬酒不喝，喝罰酒！」他聲量增大，目光變得兇狠，「你醒目的就快點簽下去，要不然你的朋友將看不到明天的日出！」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戒備起來。

他把一疊相擲向我，「就是這個意思！」我看著桌上的照片，裡面是素妍和阿文，二人的口黏著膠紙，手腳被縛著。

「你…這是要脅我！」我狠瞪著眼前人。

「只是各取所需，你簽名我放人！」

「我憑什麼相信你！」

「你有別的選擇嗎？」

「你…」當我站起來時，突然一陣暈眩，閉上眼前的記憶是一張猙獰的面目。

「小柔…小柔…」一陣叫喚聲從遠而近，我驀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兩張熟悉的臉孔。

「素妍、阿文」我立刻坐起來，才發現手腳都被縛住。「發生了什麼事？」我記得在餐廳時，跟那個混蛋聊，之後站來眼前一黑，醒來就在這兒了。

「你那個混蛋舅父把我們虜到這兒，用來要脅你。我見到他捧著你進來就知道死定了，他剛才趁你昏倒的時候在那份不知什麼東西上印了指模。」素妍焦急的說。

這個卑鄙小人，沒有了股份我不在意，在意的是他拿到股份會否殺人面口。我們仨交換了一個眼神，明顯擔心著同樣的事情。

「我們得想辦法逃跑！」我看了一眼這個房間，明顯是一個貨倉。這個地方的出口除了門就是天花的小天窗，就算爬到上去，人也穿不過。「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們，我會想辦法讓你們走，他的目標是我不是你們。」

「笨蛋！說什麼對不起，要走就一塊走。你的事情我聽那個混蛋說過，竟然害死你的父母！簡直是個惡魔！」

「對啊！方柔，這樣的情況不可能只有兩個人回去的！」聽著他們兩個你一言我一語，心中百感交集。聽顧逆衡說公公通過第三者是警告阿文別接觸我，否認一對小心兒女的安全。阿文大概知道突然要素妍跟我斷絕聯系是沒可能也不想把威脅告訴他，所以就想出那一串看似感情變異的行為和提出離婚，讓素妍猜疑和難過，自然就沒心情去理會我。

我嘆了一口氣，現在看到他們和好如初，感情深厚，心中是高興的，可是在這樣的環境不但笑不出來，反而悲哀萬分。

猜不到一切都被公公說中了，犧牲我一個人沒所謂，反正都沒有人在乎我的生死，可是我萬萬不能讓這兩個好友被我連累。我應該怎樣做才好？

「小柔，不用擔心！萬一真的死了，黃泉路上也有伴，我們不愁寂寞。將來投胎我們要做一對真正的姊妹，我做姊姊繼續的保護你。可是這次我這個姊姊很沒用，不但保護不了你，還害你被要脅。」明明很憂心，素妍還壓下這些情緒來安慰我。

「你說什麼傻話！我們不會死的，一定會有人救我們的。而且誰說你沒用，從小你都不知救過我多少次了，還有每次不開心你都願意聽我訴苦，幫我解困。如果真的有下輩子應該換我做姐姐，來保護你。」

「呵！我擔心你這個迷糊姐姐要我這個做妹妹的整天掛心念載咧。」素妍說罷望向一直苦苦想辦法逃生的阿文，他顯然沒有留意我們在談什麼。「老公，如果有下一輩子，你還願意做我的老公嗎？」

「說什麼傻話！這輩子都沒過完，我們不是約好70歲環遊世界的嗎？到了白髮蒼蒼的時候，我們依然要手牽手的回憶過去的歲月。」

「那如果我們死了，你下輩子要不要我？還是你覺得我不講理、任性？！」素妍瞪著阿文。

「當然要，你永遠都是我最愛的老婆。你們不要這麼絕望，振作一點。」看著他們互相依偎著彼此，想到那句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古話，第一次覺得這話也有其慘美之處。

我仰頭望著天窗，默默回憶著這一生遇到的各個人物，他們的留下的腳印或輕或重，可是都不約而同的使我的人生豐盛了。